两家是世交,他还尊他一声“陈叔”。
这大半年,陈佑平大抵是感觉到了自己权力失灵,开始频繁反扑,反击报复。
陆爷爷给陈佑平打了电话,说陆西陵要请他吃饭。
陈佑平知晓这是“鸿门宴”,还是陆爷爷授意的,便直接称病抱恙,公司也不去了,就待在家里,闭门谢客。
陆西陵也不催陈佑平的女儿定了1月16日订婚,他不信到时候他能不出现。
今日,陆西陵带了礼物前去道贺。
订婚礼结束,陆西陵赶在陈佑平准备乘车离开之前,拦下了他。
陆西陵一手掌着车门,似笑非笑,称与陈叔好一阵没联络感情了,正好顺路,不如同行一程,好好聊聊。
陆西陵有备而来,一路上细数陈佑平的罪状故意拖延审批流程、泄露产品底价、鼓动研发部瞒报研发成果
所有这一切,不仅仅只为给他制造麻烦,更根本原因,是陈佑平已打算去对手公司。
搅黄订单,叫对手公司吃下医院的大宗采购,是他投诚的第一份大礼。
而第二份大礼,就是打算带着研发部的几个骨干,及其瞒报的研发成果,一并前去另立班底。
陆西陵问陈佑平,公司也有陈叔你一半的心血,何必要毁之而后快
陈佑平冷笑,说,我的心血也不过替你们陆家做嫁衣裳。
陆西陵与陆爷爷曾达成共识,倘若陈佑平愿意继续辅佐,或者退居二线,陆家必然不会对功臣有一分一毫的亏欠。
但显然这是陆西陵一厢情愿。
实权是更让人上瘾的东西。
陆西陵说,陈叔既然身体违和,不如就退休了好好休息吧。只要陈叔答应,所有资料和证据就到我这儿为止。
言外之意,他如果不答应,陆西陵将以泄露公司机密的名义报警,叫警方介入调查。
陈佑平的侥幸心理在于,他不认为陆西陵能抓到实际的证据。
而即便有证据,陆西陵也不见得敢报警,他在陆家这么多年,抓着那么多商业机密,但凡陆西陵敢动他,他就敢鱼死网破。
可没想到,陆西陵真就有同归于尽也要釜底抽薪的决心。
陈佑平不认为陆西陵是在虚张声势他就是个刮骨疗毒的狠角色,这也是陆爷爷敢叫他这么年轻就接掌公司的主要原因。
陈佑平绸缪多日,前功尽弃,虽然另起炉灶是不可能了,但这些年叫陆西陵不好过,他也不算满盘皆输。
最后,陈佑平说“西陵,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当年你爷爷也像你一样杀伐果决,逼得竞争对手破产,老板跳楼自杀。你爷爷总说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但你猜他信不信报应这事儿”
陆西陵一霎沉了脸色。
陆爷爷年纪大了,对身体、精神和意志渐渐失去掌控力,就会诉诸迷信。
最能戳中己方软肋的敌人,是知根知底的人。
陈佑平笑说“我听说,你父亲出事、你母亲自杀,你爷爷找大师算过,说是因果报应,应在了子女身上。你逼退功臣,害得几百人丢了工作,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怕过吗”
陆西陵心里不痛快,倒不是他信因果报应这一说。
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贯嗤之以鼻。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绝对正确,现在不改革,往后公司倒闭,更多的人将失去工作。
他不是慈善家,而是企业家,他有更大的野心,想带领公司为现代医疗的进步增添一砖一瓦。
真要讲因果,se dica生产的产品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样的善果还不能功过相抵
陆西陵不痛快在于,陈佑平提到了他的父母。
陆颉生在做地质勘察工作回来的路上,偶遇山洪,意外去世。
半年后,凌雪梅投湖自杀。
第一个被叫去认尸的人,就是陆西陵。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眼下,陆西陵转过头。
夏郁青正看着他,干净的眼睛里有隐隐的关切。
陆西陵盯着她看了许久,忽问“你名字是谁替你取的”
“我爸妈一起取的。本来是叫夏育青,教育的育,果行育德,良言履和我是育字辈的。我妈妈说不好看,好土,现在谁取名还照排行,就改成了郁,夏天郁郁葱葱的青稻苗的意思”
“稻苗就不土”
“也有点吧。”夏郁青立马说,“不过稻苗多好呀,我最喜欢吃每年新收成的稻米饭了”
陆西陵无声地扬了扬嘴角。
“陆叔叔你呢你的名字和西陵峡有关吗”这个问题,夏郁青第一次见到陆西陵本人的时候就很想问了。但觉得很唐突,一直没机会开口。
“嗯。”陆西陵望向黑暗的湖面。
凌雪梅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正陪同陆颉生在西陵峡西段,做桥隧工程的地质勘探。
陆颉生因此为长子命名“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