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地道
“东翁,天都快黑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城吧,您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这么下去,身体撑不住啊”
原来此人正是秦郡太守周如植。
他肤色黝黑,手脚上也满是粗茧,若非师爷叫破身份,恐怕都要被人当成不知哪里来的老农,而非是统御一郡的士大夫。
周如植闻言却摇了摇头
“本府需得亲自确定此法是否有效。”
夜幕降临,这些田间地头的火堆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源,果然是大批的蝗虫循光而来,围着火光飞舞,然后前仆后继地被高高燎起的火苗舔舐,掉入了火坑之中。
这样可是比人力扑打要有效果多了。
没有离开的村民们一阵欢呼。
然而,这其中却也冒出了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神汉打扮的白须老人看着这一幕,大惊失色
“怎可如此残害蝗神上天必然会降下更严厉的惩罚的快大家快扑灭火堆这是不敬神灵啊”
他惊恐又高声地奔走呼号着,让许多村民们脸上也渐渐出现了犹豫之色。
周如植见状,连忙厉声呵斥
“愚夫愚汉,一派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拿下”
几个衙役立刻上前,要将那老汉拖走。
老汉却是不肯走,痛心疾首又愤怒地盯着周如植
“郡守大人时至今日您竟还要一意孤行当日就是你,下令在田中施放野物死尸血肉皮毛,枉造杀孽玷污了土地,才会引来这般天谴”
“你把大家害得这么惨,竟还要执迷不悟,继续害人”
周如植眉头皱得跟个疙瘩似的,掷地有声地道
“本府早就说过,施放野物死尸血肉与动物粪便一样,都是为了肥地,有何玷污土地之说你这老汉,再在此处妖言惑众,别怪本府不客气”
“堵了嘴拖下去”
衙役们连忙去找东西堵嘴绑人,老汉却还犹自凄厉大喊
“不敬神灵,会遭天谴的会遭天谴的”
这声音在幽深的黑夜中显得尤其渗人。
不少村民窃窃私语,却到底畏于郡守权威,不敢出来阻拦。
一夜的篝火之后,蝗虫确实少了一些,但还是没起到特别立竿见影的效果。
反而是天光大亮时候,大家再去看田地里的稻谷,别说稻穗,连叶子都啃得一点不剩了。
这办法不是没有效果,而是施行得太晚了。
再次有民众扑倒在田间地头,绝望大哭。
周如植望着一片狼藉的田野,忧心忡忡。
每年秋收前夕,本就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年秦郡又是大旱,百姓家中本就没多少存粮。
前头很长一段日子,许多百姓便已经靠挖野菜树根为食了,有些地方甚至连野菜也没有了,只能吃观音土。
大家都靠着今年丰收的希望撑着。
可如今这蝗灾一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若是再不开仓放粮进行救济,怕是要饿殍遍野,甚至引发民变。
回到府衙书房,周如植便开始写奏折,向朝廷申请开仓放粮,跨郡调拨救济。
写完折子,便交给师爷,吩咐道
“三百里加急,火速送到京城去”
此时的驿站系统尚且没那么发达,军马昼夜不停,每天最快也只能行五百里。
但五百里加急的,只能是最紧急的边关军情。
各地天灾能启用三百里加急,已经算是一个郡守的最高权限。
师爷拿着折子却有些犹豫
“东翁,还有七八天便是陛下圣寿,您此时上这种折子上去,刚好在陛下圣寿前送到,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问题,早在写折子前周如植就考虑过了。
去年旱灾,秦郡经过一番救济,存粮本就不多,最多再撑几天,长时间救济必须依靠其他没遭灾的郡调拨。
可蝗灾一般是从东往西来的,地处关西的秦郡若遭了灾,附近几个郡都不会好。
那必然要从更远的地方调粮,再加上消息的一来一往送达,朝中讨论,没有两个月,粮食是无法调过来的。
若要避讳圣寿,那至少圣寿前后的一个多月都不该上折子。
可现在哪里等得了,往后拖还不如索性及时上折子,也能少死些百姓。
在周如植的坚持下,这封禀报蝗灾,请求赈济的折子终究还是以三百里加急的速度,被呈送到了御前。
御书房里,来送折子的尚书台行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四百里加急,尚书台收到初步检阅后,必须立刻送到御前,否则一个贻误的罪名下来,谁也担不起。
从打开这封四百里加急的折子,嘉佑帝的脸色便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郡蝗灾,请求开仓放粮,并从别郡调拨粮食救济。其郡守在折子里说,十万火急,乞求陛下怜悯灾民,从速裁决。
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