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是战斗课,地点在绿荫坊市东面的演武场,两百位中等生,不分武生、灵觉者,划为一营,教授舒筋展骨的七元拳。
席欢颜作为病弱儿在树荫看着他们挥汗如雨。
你看就看了,喝果汁吃点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喂
一道道幽怨的目光时不时往场外树荫下瞟,偏还不能表现出一点点不满。
虽然金麟宫从没向书院师生指出她的身份,但谁不知道她是东君,东君能是他们说酸话的吗。
战斗教习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头没有点明她的身份,他们便只当她是请假不训练的普通学子,上头若点明了她的身份,别说喝果汁吃点心了,他们怕自己控制不住,抬腿就搬张椅子出来,把人安排舒服了。
席欢颜不懂这些师生的忧伤,摇了摇空瓶,打了个饱嗝,今天廷华又给她专程送来了早膳,说金汤制定了新一轮的调理计划,连果汁里都掺了药剂,让她务必喝完。
“唉。”就很累,感觉会被滋润成药人。
席欢颜盘起腿,看着同窗们肆意挥洒汗水,泛起一丝羡艳,这才是书院学子该有的状态。
没看多久,阳光暖意披上身,缠进了骨子里,眼皮顺势打起了架。
演武场上,教习们教完拳,将人按战斗能力的深浅分成一组组,教授不同难度的战斗技巧。
在她看来,就只有曲傅骄所在的最强组学的东西能入眼,这一队有除开冬涉在内的灵觉者八子,以及武生前几名,所以教习教的东西都很精彩。
说来有趣,全院一万多人,青锋兵占五千,这五千人,又占尽了入学考核的前列名次。
因此私下都在传,这间书院是靠青锋兵撑起来的。
而灵觉者九人中,就只有冬涉这个第一,因为文化基础太差,被分为了初等生,也唯他和曲傅骄不是青锋兵。
现在,作为第一的冬涉已经被逐步遗忘,曲傅骄的风头多在“美”字上,寄书文武双全的名气却愈盛。
细细琢磨,不难觉出有一点点青锋兵排外的味道。
这大概是一条有待确认的人际规律吧。席欢颜仰身靠在树干上,望着树叶与树叶之间细碎的光,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觉这种人性呢
即使生活在一个地方,即使称兄弟,道姐妹,其实也是有一条清晰的界线的吧。
永远有一方,无意或有意地排斥着另一方。
除非他们成为青锋兵入族谱席欢颜神情恍惚了一下,刚刚冒出了什么词
青锋兵,还有呢
席欢颜的睡意消散无踪,使劲儿回忆了一下,又是空白一片。
她讨厌这种感觉,模糊的过去给了她很多不必要的情绪,影响判断。
下午的文化课程当中,她摒弃杂念,专心将手头的书都看了一遍,一到休息时间,逮着讲席问。
人一充实,过得也就快了,转眼又到晚上。
席欢颜沐浴换衣,郑重地行走在洞连洞的石窟里,直至南大课室。
她对修炼源力,恢复身体力量,找回记忆的欲求,前所未有强烈。
正在点烟炉的白扬柯讲席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回头飞去一眼,等见到是谁后,更显意外,“东君来得这么早请随意找个空位坐吧。”
“白讲席晚好。”席欢颜微微颔首,在前排中央的蒲团上盘坐。
白扬柯瞟到她选的位置,面色稍柔,合上火折子,盖上精巧的雕花铜炉盖,缕缕青烟从镂空处逸出,不消片刻,课室地面沉了一大片烟雾,置身其中,仿佛腾云天上,轻嗅,还能闻见安心定神的香味。
石门一次次开启,蒲团上也渐渐都有了人。
只是来人见到最前边的身影,无一敢上前并列。
白扬柯将每一个学子的表情收在眼底,好笑地看着一名欲坐第一列空蒲团的人,被同行者一把扯到了后面。
“我这儿的位置都是算好的,每人一个,东君,你似乎会让某些人没位置坐。”
白扬柯温和的目光落到席欢颜的面上,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
席欢颜面不改色,她的身份早随那些逸闻传开了,书院师生对她的态度却不太相同,学子怕着她,远着她,而讲席教习们好似都在努力一视同仁,她上去问问题,他们不叫她的名,也没“东君”二字。
跟避嫌似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免得有人说,全院师生都是来陪读的,堕了她的名声,坏了书院的风气。
且她的心也不是土捏的,必须受人捧着,不落地,不沾水。
但她会给予自己尊重,她文化课敢睡,也敢问得讲席们哑口无言,她敢坐前边,占中位,她也敢不惧任何目光。
席欢颜看向这位目前为止唯一坦荡称呼她东君的讲席,站起身,拖起蒲团,向前一步,放下,重新盘坐。
“这样就行了。”
一室静寂。
那一列上剩余的空位,仿佛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