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帝国,天水道讼州,终朝山境内,有奇峰一百六,异洞二十八,其中一洞名韶光,不在记载中,几乎无人识
“太阳下山喽”
悠长的调子在河面上回响,打渔人归家,黑皮狗下岸,青山醉卧,碧波生烟,水声缥缈。
“大黑,走了。”
树影遮蔽的隐秘处钻出一只木筏,上面蹲着一只摇尾巴的黑狗,坐着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人,身形像是小老头。
有晚归的老渔民远远看见他们,喊道,“晚了,快回去吧,外面不太平”
时值帝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到了晚上基本不见人影,他见叫不住他们,摇摇头,往岸边靠去。
昏暗中大河上只有一片独筏在崇山倒影下飘远,没入长暮。
行驶过几个湍急的河段,前方河中央出现了稀疏的礁石群,蓑衣人跳下水,将木筏推到岸边树丛中,用枯枝草木盖了起来,然后又带着黑狗潜下河。
河壁上有一水洞,席家村的人称它为韶光。
一人一狗钻入水洞,潜行了大约十来丈,洞由窄变大,水位下降,他们也冒出了头,急剧地喘息了两声,小心避着悬在水面上的石钟乳,继续往前游去。
又三四十丈,至半圆形的宽阔洞厅,洞厅地势上斜,因此水只没了一半,另一半是干地,干地上架着一堆火,火堆旁坐了两人,外面树影婆娑。
“是不是有声音”一个大胡子站起来朝水面看了看,夜视能力极好的他果见洞穴深处冒出了两个脑袋,吓得操起了刀,“老平,老平,今天没人去外面吧”
打着瞌睡的席苍平含糊地应了一声,被大胡子飞起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他这回彻底清醒了,抽出背上弓箭对着水面,“哪,哪呢”
“二叔、平伯,是我。”
一人一狗游得近了点,脚已能够踩到地上。
“这不是古老大家的大黑吗”席苍平盯着那狗看了好几眼,狗也厉声对他吼了两声。
这时蓑衣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黑亮的眸子倒映着幽红的火光。
“欢颜,你什么时候下去的”大胡子奔下水,想要将她提起来,但被她一个闪身躲过了。
“二叔,别告诉我爹娘,不然你们在这里醉昏过去的事,全村都会知道。”
席欢颜矫健地躲过两个大人的围堵,蹿出了洞厅,一溜烟儿消失在村路上。
席苍今一拍水面,笑骂,“这丫头又皮又野,还不知道谁拴得住她。”
“哎呦不对啊,小家伙没出过村吧,怎么到外面去的”
席苍今随意摆摆手,“可能是在水道里玩了一下吧。”
他没想过一个十二岁小孩能穿过水道,到外面去,其中一段水道又窄又长,成年人进去都得掂量一下。
席苍平听了此话,摸摸后脑勺,他和席苍今确实醉过几场了,兴许是趁他们喝醉时下去玩了玩。
两人又坐了下来,等着人来换班。
外头,夜星明亮,照耀着群山环抱的席家村,席家村祖上是讼德元年为躲避灾祸迁来的,距今已历四百九十九年。
因席家村周围地势险要,想要出村得翻过好几座险峻的山峰,又或走那洞厅中的水路,故而它少与外面接触,乃一处半隐状态的世外桃源。
席欢颜对外面有一丝好奇,某次就尾随着她爹去了洞厅。
那会儿,席苍古在水洞中潜游着,回头一望,看见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黑影,以为是什么鱼怪,骇得铆足了劲儿往外游,一直到出了韶光洞,七手八脚爬到岸上,取了背上的刀,才敢回头盯着。
一盯,便把他那铁打的棉袄盯了出来,气得他将席欢颜拎来揍了一顿,口中怒喊着“你想吓死我啊,吓死你亲爹可没人惯着你了”
吼完,八尺大汉红了眼。
席欢颜小有歉疚,但是她还敢再犯,这不,为了亲爹的小心脏,她自己偷偷摸摸带着黑狗走,又偷偷摸摸带着黑狗回来了。
席欢颜的家是村中一户崭新的四合院,北正房和东西厢房、南大门围成院落,中间有大堂,席家村中,唯她家和村长家是那么好的房子,其他都是两面坡房顶的独屋,外面加个篱笆,若家中人口多,通常会多起几间挨在一起。
席苍古这一脉,掌着一门工匠手艺,村里的屋子大多都是她家修的,她爹还常常出村去替人建房做家具。
当时,工匠很受人尊敬,尤其像是席苍古这种有祖传手艺的工匠。
因为建房动土、做家具、摆装饰上,通常会涉及人与自然之间的某些隐秘联系,得罪了精通此道的工匠,他可能会做点手脚,引来煞气,让你家破人亡。
加上席苍古是村中仅有的三名源师之一,地位颇高。
席欢颜从小崇拜她爹,但也惯会闹腾,让席苍古提起闺女又爱又恨。
月色下,席欢颜拧干衣角,跃身爬上自家墙,她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堂,小心翼翼沿墙角下滑,溜到漆黑的东厢房旁,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