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庄子上孙女在侧的宁静日子未能持续太久。
九月,蒙古来了快马急信,敏若匆匆拆开,挑过前面的文字,她目光快速扫视着主要内容,最终将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
“望老师稍加照拂兄长生活 雅南伏乞”。
雅南在她眼前一点点长大,字是临着她的帖子冬三九夏三伏一点点练起来的,一贯端凝稳重字如其人,端看那一笔清正的楷书便可知其行为端正、心胸豁达。
这是敏若头次看到雅南的字上没了端凝,笔墨凌乱,可见写时心急。
她心重重一沉,又定下神来,从头到尾将雅南的信看了个完全。
或许是顾忌送信途中不安全,雅南的信中并未提及别的事,只简单说明十三阿哥触怒圣颜,被康熙幽禁。雅南担忧内务府会克扣十三府中的用度,特地来信请求敏若稍微照顾一些。
但十三阿哥文武双全,自少年时便为康熙所喜,多年来康熙出巡也时常带这个儿子同行在某种角度上,跟随出巡的频率是最能够体现帝王喜爱的。
能让他忽然幽禁十三阿哥,显然是恼极了,眼下这时候,还能因为什么事
无非与太子,夺嫡有关。
敏若眉心微蹙,又看向一旁的另外几封信件。
一废太子,不会真来了吧
两刻钟后,兰杜轻轻推开屋门,换了炉子上的热水,脚步轻盈地走进里间来,见敏若阖目端坐在炕上,指尖轻点炕桌,便将呼吸声也压得更低了,悄无声息地垂手侍立在侧半晌,忽听敏若唤她“兰杜。”
“在呢。”兰杜立刻应答。
敏若沉沉吐了口气,“准备回宫。叫兰齐明日一早过来,后日回宫,回宫之前我还想见辛盼和兰英。”
言外之意今晚城门关闭之前各处都要通知到庄子上的人今晚有得忙了。
顿了一顿,敏若又道“备笔墨,有几分书信,送给颜珠、富保他们。”
尹德去岁被派了外任到也罢了,剩下的颜珠、富保、阿灵阿三人,她少不得一一敲打暗示一番。
法喀不在京里,有些事她不得不麻烦些。
如今操点心,也好过他们三个哪个一根线搭错尤其是历史上就有前科的阿灵阿,再硬着脑袋一头扎进夺嫡的大坑中。
那势必会影响她的安稳生活,而且割席这件事也有一点操作难度,需要动脑,但她现在一点脑袋都不想动。
那就只有先将所有危机的苗头都掐灭在摇篮里。
月上中天,敏若盘膝在炕上静静坐了许久。
这一潭水越来越乱了,幸而瑞初已经走远,安儿也早已抽身,她无需顾念儿女,行事自然不会有顾忌,在宫中也能活得轻松。
好多年没亲眼见证这么激烈的夺嫡剧本了。
上次遇到这样的剧本,她是局中人,在局里艰难求生举步维艰,而如今,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谁也动不了的看客。
她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将永寿宫和她的庄子经营成一片铁桶,想要伸手进来的人,就要做好踢到铁板上的准备。
不用担心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正常呼吸的感觉真不赖。
敏若深吸了一口气,摸着自己有力的心跳,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活着的感觉最好。
不过眼下康熙的心情可没有敏若的心情这么美好。
今年的秋狝虎头蛇尾地结束,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与静彤的会见一切顺利,听闻准噶尔部内推崇拥护静彤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与此一同出现的,自然还有与大清的亲近和对大清的归属感。
对罗刹国的防备也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静彤设计让小策凌敦多布与罗刹国反目,现在罗刹国正试图扶持小策凌敦多布的异母弟弟篡位上台,因静彤对小策凌敦多布一系监视严密,暂时未果。
然而这两件事让康熙高兴了一时,高兴的情绪却没能延续下来。
圣驾回銮,京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废太子被幽禁,直郡王前脚因请杀废太子被康熙呵斥,后脚又被扯出咒魇废太子,康熙一怒之下也送了他一个废爵圈禁大礼包,夺嫡大战中的两座大山忽然先后倒台,如今朝中各方势力混战,一时煞是热闹。
宫里也不消停。
惠妃为了大阿哥之事奔走于乾清宫,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整个人便消瘦了一圈,鬓角斑白,原本保养良好的容颜也变得苍老憔悴。
荣妃心中有愧不敢见她,心中又怨儿子非要掺和进这一摊浑水里,羞愤交加之下,又逢时节交替天气寒冷,不免大病一场。
一时宫里的诸多事务便只剩书芳和宜妃二人操持,幸而九阿哥还算老实,从围场回来之后,除了办差便是去找安儿,没参与朝里的事。
太子倒台,九阿哥却还不思进取,宜妃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但看看荣妃和惠妃如今一个赛一个憔悴的模样,那点心气又都散了。
算了。
她这么告诉自己,她每年人参桃花珍珠散,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