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走了。
他走了半晌,康熙才忽然嗤笑一声,“混小子。”
梁九功端上茶来,品着他的神情,才笑道“前儿还听说敦郡王为了这事和毓贵妃顶嘴,说这辈子都不要养人在府里,白浪费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大米饭。”
康熙听了,也板不住脸,忍不住笑了,然后睨他一眼,道“主子的闲话也是能议论的不许宫里人胡说。”
梁九功应着“嗻”,康熙翻翻折子堆,抽出一本来展开详阅,一面随口吩咐“永寿宫今儿个好像要做冰酪,使人瞧瞧去,若做好了,端一碗来。”
梁九功又应一声,不多时出去,带上自己看好的小徒弟往永寿宫去了。
时将入夏,京里天总是热得早,敏若确实在做冰酪。
宫中常做的冰酪是以牛羊乳、碎冰、各色果汁子混调成,可宫中贮藏入夏的河心冰再干净也难免偶尔混入些泥沙,敏若便不爱那样吃。往常她都是用酸奶拌水果做冰酪,今年回京后休整数日,精神回笼,又暂且没有恢复到给神兽们上课的日子,她便开始折腾花样吃食做消遣。
冰酪的“酪”这部分便先做蒸酥酪,蒸好的酥酪入冰鉴中冰镇,待镇得整碗酥酪都是凉沁沁的了,用竹签子将上头划开小方格方便浇头入味,然后才是正头戏。
时正是春夏交接之季,不少时令鲜果纷纷上市,她回了宫,果库少不得样样拣了品质顶好的送到永寿宫来。
也有些刚得第一茬鲜货、市面上未曾有的果子,庄子里先得了,又拣好的送到敏若这来。
敏若便做了回指点江山的老佛爷,搬了张躺椅到后院,由乌希哈命人摆出小炉子来,选小厨房里做事干净利索的小宫女来洗切果子熬制果酱。
梁九功到了便被人带入后院,甫一入内便闻到浓浓的果香,请了安后笑着道“娘娘好雅兴。”
“这个时候,怎么不在乾清宫伺候”敏若随意笑道“出来办差的”
梁九功道“可不是吗听闻您这做新鲜吃食,皇上遣奴才来向您讨一碗冰酪呢。也是问候您,这回了京,休养数日,娘娘您身子可好了”
“劳皇上记挂,好多了。”敏若点点头,命乌希哈“三种口味各浇一碗吧,再把那肉松的小酥卷、火腿馅的小饺和龙井茶酥装上一盒给梁公公带回去。”
乌希哈干脆地应了是,不多时带人奉上一个小提盒,打开里头是三种不同颜色的冰酪,“这黄色是枇杷味,紫色是桑葚味,红的特殊些,是野莓子味,酸味重些。”
梁九功打眼一看,见是一色的净白葵花式的盖盅,打开盖盅里头一碗碗颜色明润喜人的东西,细看底下是晶莹洁白的牛乳酪,铺着各色鲜明浓亮的果露,一时空气中遍是果子的清新酸甜香气。
瞧着喜人得紧。
再打开另一盒,里头拼的三色点心,两样咸津津鲜香口味,一种是清新解腻的茶酥。
梁九功见了连道:“这回可有得回去交差了。”
敏若呷了口茶,看他一眼,忽然笑了笑,“不着急,且坐下喝杯茶,她们新做的点心,有些是粤地风味的,你替我尝尝,我觉着倒还有些改进的余地。”
说话间,乌希哈已斟了一碗歇夏茶来,梁九功听敏若这个口风就是有事的样子,忙笑道“娘娘宫里的点心自然是做得最好的,奴才这粗鄙胃口,能吃出什么来,只怕糟蹋了娘娘的点心。”
“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我最烦这些客套话,谁的胃口就粗鄙了”敏若瞥他一眼,梁九功心里一松,又小心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敏若也不客气,她正大光明地留了梁九功一句,本就是有明面上的话要说的。
她道“事说来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说小,也不过是些月例用度上的小事,可说大,却也牵扯到了天家血脉。”
梁九功听了顿时一肃,心里知道和自己干系不大,便悄悄松了口气。
他面上义愤填膺地道“这宫中风气万岁爷也十分不喜,几番呵斥训诫。娘娘您可是见了什么不平事只管说,奴才一定替您转达。”
“本来,宫里这点月例上的事,后宫里就了结了。不过是底下有些胆大包天的奴才擅将甘棠份例中的好缎子以次充好昧下了。人也都查出来了,只因事关公主,惠妃德妃她们商量着不好擅自处理,来问我的意见。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们商量着,倒是有心杀鸡儆猴好好告诫一下底下人,可又怕打打杀杀的有失天和,或者罚得重了再叫人心里头存着怨愤,思来想去,还是得向皇上禀明。”
敏若不紧不慢地说清,然后缓缓起身,“你喝完茶再走吧,天儿也热了,折腾来不容易。我去瞧瞧给甘棠拟的书单,等会走就不必来辞了,不折腾了。”梁九功就知道这位娘娘的意思了其实哪里是这种事后宫中不好处理,而是要通过这件事,让皇上注意注意六公主。
宫里的公主,一般哪怕没有皇父时时关爱,好歹还有额娘护着,可六公主生母位分低微,养母业已薨逝,日子难免难过。
梁九功倒是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