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来了”
“要走了,走之前来看看你。甘棠说你喜欢吃我那做的红豆卷酥,总是私下向我讨要,今儿个是我给你带来的。”敏若在床边落了座,口吻温和平常地问候她的身体,好像只是在闲话家常。
但她们彼此都清楚这一定是最后一次见了。
比之过年时见的那一面,僖嫔又消瘦了许多,容光绝艳的汉武帝李夫人亦逃不过疾病摧残,可见世上无人逃得过“病容憔悴”四字。
僖嫔恍惚一瞬,道“甘棠是个孝顺孩子,可惜受了我的拖累幸而她还有她额娘为她打算,有您教导照拂她,她也不会受我牵连太多。”
敏若没言语,侧头示意兰杜将那碟红豆卷酥端了出来,僖嫔看到那碟点心,才轻轻笑了一下,又低声道“其实我原本并不喜欢红豆卷酥,但昔日在家时,我额娘的红豆卷酥做得最好娘娘您宫里的手艺更好,做得精细,比我额娘做得还好。”
她说着,眼眶微微湿润,可再好的手艺,也绝比不过她记忆里那一口红豆卷酥的滋味。
敏若方道“好起来,仙客来的红豆卷酥做得也好,等回来时,我从宫外带给你。”
僖嫔便只笑,不吭声。敏若看着她,知道她的身子是很虚弱了,这样交谈一会,僖嫔的面上已隐有虚弱疲惫之色。
倒是还强撑着精神,舍不得露出疲态来。生命的流逝,从来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因为纵是有一身的本事,对此亦无能为力,无法按下那个并不存在的暂停键。
敏若沉默一会,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簇桂花来,轻轻为僖嫔簪在鬓边。是她当年从畅春园乌希哈的院中移植来的。
“甘棠说你喜欢梅花,可这个季节,红梅花还未开,再等等,等到明春,我再为你簪红梅,好不好”敏若轻声道。
僖嫔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那簇桂花,再抬起头,神情一时似有些复杂,好一会用力扬起唇、露出牙齿笑了一下。
是那种既不优雅也不含蓄,纯然天然的笑。
她病中消瘦得很厉害,颧骨高高凸起,面色蜡黄,已瞧不出往日的秀气模样。但这会一笑,鬓边的桂花金灿灿喜人得紧,好似也给她添了几分鲜活生气。
敏若起身,道“我便去了。”
僖嫔目光痴痴地望着她,低喃道“娘娘一路顺风啊。”
从正殿里出来,敏若见甘棠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出神,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甘棠的背,口中道“我已与你僖娘娘说过了,日后功课再不用心,仔细她打你”
甘棠转过头来,配合地讪讪笑道“娘娘,您怎么还告状来了呢”
“我不只要对你僖娘娘告状,还要对你额娘告状”敏若伸出一指点点她的额头,轻哼了一声。
甘棠讪讪冲她讨好一笑,眼中却有几分酸涩悲意。
启行的日子定下,宫里有了最后一波热闹。
此次南巡,康熙并未带多少嫔妃公主,只有敏若与瑞初随行,还是有些特殊缘故在其中。与之相反的,则是他几乎带上了所有成年的与稍大些知事了的皇子,船队浩浩荡荡南下时,几乎占尽了岸上人眼能见到的运河。
敏若与瑞初乘一条船,此次出行,她仍是带了兰杜与兰芳,迎春迎夏留守看家,负责照顾踏雪、照看永寿宫内外。
冬葵带着几个沉稳伶俐的小太监随行,出门在外,有他们做事也更便宜。
上船没过几日,便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
僖嫔薨了。
康熙不过淡淡吩咐一句“令平妃依旧例料理。”听传信的宫人说六公主请求执孝礼为僖嫔服丧二十七个月,康熙也淡淡允准,“养恩一场,她有心。”
倒是敏若听了,坐在窗边,眺望着岸上正随时节怒放着的桂花,低低念一句“可怜、可惜。”
这个年代、这个社会是吃人的,尤其是最无力反抗的女人。
她从炕几上的瓶中掐了一节桂花,用力掷出窗户,花朵顺风,倒是一下飘进了水里。
运河之水不似李白诗中的黄河之水那般奔流不息,但也足够带着这朵花飘出很远很远,汇入江河大海,飘向远方的天际。
只是这枝花大概无法真正在水中开到飘向天际的那一天。
或许这也算是一场,短暂又长久的自由。
此刻如非太后忽然崩逝,谁死了都不会让康熙停住南下的脚步。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船只一路并没有停靠几次,直奔江宁而去。
经过三年休养,法喀的身体对外也宣称大有好转,已经直接掌管江南军政事务。此次康熙南巡,他知道了康熙的打算,也早早开始筹备接驾。
一转眼便是三年不见,踏上码头,瞧见立在江南群官之首的法喀这小子倒是没刚要接近四十大关便早早发福,但这几年估计锻炼也注意着分寸,落在敏若身边不错的标准身材,在康熙眼里便是有些消瘦。
康熙一路来,对法喀日后的安排心中也有了打算,这会真见了面,亲手扶起法喀来,却忍不住轻轻在他肩头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