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早开始,敏若便昏睡不醒,至下午又发起热来。窦春庭诊脉也诊不出什么,永寿宫正殿险些被人围死了。
太后也被惊动了,要求宫人带她过来,到床边看了看敏若,见她昏睡着,长叹一声“唉好孩子,长生天会保佑你的。”
她轻抚一下敏若的头顶,康熙在旁劝道“太医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贵妃无恙是一定的。这里人多,嘈乱,皇额娘还是先回去歇着,贵妃一醒了,儿子便立刻叫人传消息给您。”
太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被宫人扶着出去了。
瑞初脸上少见地带着慌乱不安,安儿紧紧抱着她,二人缩在敏若床边,宫人怎么拉都带不走。
窦春庭在宫中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闷头钻研医书,后来凭借医术先入先后的眼,后来又被康熙发现提为御医,当年做冷板凳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得势后也未见轻狂,心性可见一斑,便是当年大行太皇太后不好了,顶着康熙的震怒,他也仍能不动声色。
可今日,他眼中却隐隐流露出些急躁之意来敏若病没什么,这世间人没有不会生病的,可这样昏睡了、又发热,他却完全诊不出病因来,绝对是头一次。
康熙又问他敏若的身子究竟怎么样了,窦春庭压住心绪,拣了几句囫囵话说了,又道“臣已备了退热之方,待娘娘服下,再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你们在这观了一天了,倒是又观出发热来了”康熙一巴掌拍在炕桌上,敏若最喜欢的那只甜白釉杯也随之轻震,康熙看了一眼,更是心烦。
黛澜坐在敏若床边,指尖搭在敏若的脉上,凝神闭目细细感受。半晌,抬起头来,阿娜日、书芳与两个孩子都目露期盼地看过去,黛澜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蹙着眉摇摇头。
她声音很轻,只有寝间中的几个人能听到“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娜日急道“可这都可这都发热了啊。”
她被书芳拉了拉袖子,声音顿时轻了下来,还下意识地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兰杜和兰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这边暖阁里不该在的人都打发走了。
黛澜蹙着眉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手尖看了半晌,显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虽然原本就是久病成医的半桶水。
见她如此,阿娜日更不好吭声,看着敏若半晌,“唉”了一声,低声道“原本咱们这几个人里,最省心的就是她了。哪成想是憋着把大的,一下把前些年没叫人操心的都给拉回来了。太医若是还看不好,要不要请宫外的喇嘛萨满来瞧瞧”
黛澜眉心蹙得更紧,书芳摇头道“先别提此事,姐姐不喜欢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人事打交道。若是明日还不醒,便召他们入宫。”
阿娜日点点头,这会时间不早了,若召喇嘛萨满入宫,正经得折腾一阵,左右今晚都来不及,若今晚敏若还醒不过来,明日再召他们也来得及。
皇上那边倒是好说,只是若喇嘛萨满也没用她心一时直往下沉,回过神来又猛地“呸呸呸”。
安儿到底还是孩子,见敏若迟迟不醒,众人又都是忧愁模样,一时更是不安。瑞初死死地握着他的手,眼中带着惶然,声音却出奇的坚定有力,“额娘一定没事的。”
“对,额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安儿用力道。
他们一群人被吓得不敢离开永寿宫一步,正在昏睡中的敏若其实反倒没有多么难受。
她自昨晚睡下之后,便觉着身体飘飘忽忽的,就好像一直在跑。也说不清跑了多长时间,反正是她是挺累的,跑到最后想干脆往地上一躺撂挑子不干了,但又好像一只被胡萝卜钓着的驴,每次一想摆烂,就总会觉得终点上有什么她不可错过的好东西。
敏若性格其实颇为执拗,至少现在,可能的好处就在眼前,虽然是根摸不着的胡萝卜,她也想抓到手里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的缘故,她从头到脚一身轻,便也把所谓的谨慎缜密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不想思考多余的因素,心里决定了,便去做了。
但甭管是怎样的毅力跑这一路是真挺累的,最后敏若隐隐约约见到一抹白光,往前一扑,便觉头重脚轻,好像忽然倒着落在了什么地方。
是充斥着一种积年累月焚香留下的淡淡檀香气味的地方,敏若只觉得这地方给她的感觉莫名的熟悉,甚至好像还有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温暖感觉。
她睁开眼环视身边,又快速愣在当地。
这是她奶奶的书房。
是她第一世的奶奶的书房,是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待的最多的地方。她在这里学过画画,在这里写过作业,在这里陪奶奶听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敏若猛地抬头,向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窗外应有一颗栀子,树木极高,据说是她爷爷和奶奶结婚时候种下的,每年夏天,妈妈会带着她在那里摘花,插瓶、做香包。
只是此时窗外只有白茫茫一片,方才那种太阳洒落在身上温暖的感觉好像是错觉一般。
落地窗前有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