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命。
四爷微笑不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银壳镶碎玉紫檀狼毫笔,轻轻落在书本上的轻沙沙声。半晌,才放下毛笔在笔架上,纡尊降贵地看他一眼,薄唇勾起来一抹浅浅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弧度。
“八弟,四哥本来想说小八还是那么笨,想了想,八弟这一招确实高明。于国,汗阿玛在,克扣粮草间门接导致十万大军溃败。汗阿玛不在,边境危机,却协助全力筹集粮草。于家,汗阿玛临终嘱咐我、十三弟一直劝说我,善待兄弟们。八弟,这就是四哥此生一直对你友善的原因。此刻四哥还是要说小八还是那么笨”
“”八爷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脸黑成什么模样,但他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咯吱咯吱。
八爷来之前特意和闺女一起用饭给自己壮胆,他看起来三十来岁,坐着也能看出来身材颀长,着月白色长袍,腰间门系着碧色腰带,上悬着同色玉佩。面如美玉,目如朗星。这个时候不论谁看见了,都会暗赞,这八爷看着虽有点鬼气阴柔了,但仍然是个美男子。
可惜,此刻屋里只有专心看书的四爷。
八爷的脸青了红、红了白,五颜六色地变换,越是变换他的一颗心越狠。他上辈子就是不够狠。汗阿玛不在,混账雍正登基,急需要打一场胜仗,巩固边境,也是巩固他的皇位。可是不管身边人怎么劝说,他都顾着大清安危,明明已经输了变成刀上鱼肉了。
汗阿玛要混账雍正善待兄弟,老十三一直劝说,有什么用那谁不知道混账雍正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气他打了胜仗,一腾出来手,立即就要收拾自己。解除所有职务,训斥,圈禁,妻离子散、上枷锁蜷缩着像一条泥地里的蚯蚓一样死去,临死之前,陪伴自己的只有一颗荠菜。
八爷猛地一抬头,冷着脸,阴森森地看着混账雍正专注看书的侧脸。
我就是要反着来我这辈子就是要反着来我就是要学着变狠大清和我有什么关系家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自身都难保了,马上汗阿玛就要你登基马上我就要变成上辈子的一条蚯蚓了,我还在乎什么那这辈子,你可能连一颗荠菜也不会留给我
四爷看完一节,略松松身,感受到屋子里弥漫的鬼气怨气,微微皱了皱眉。
老八这是要变成厉鬼了呀。
“隔壁佛堂前供奉的紫檀匣子里,有一本拉萨喇嘛亲手抄写的金刚经,你去看看。”
没有什么你憋着几百年憋出来的大招,急欲释放,一抒胸臆,你等着看你的敌人愤怒、惊慌失措,不甘心,不敢置信,可结果敌人不咸不淡地嫌弃一句“你的脸色真难看你需要念念佛”来的要人愤怒。
此刻的八爷就是
他霍然站起来,举起来放炒货的方圆盆就要砸过去,混账雍正翻书的眼角余光扫过来“我看这瓜子炒的香,我想多吃点。”
四爷“”
八爷恨得呀,恨不得给自己一头砸下去砸碎自己的条件反射砸死算了
四爷不搭理他的神经质,摆摆手示意他去佛堂,挽袖提笔再要写字,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吩咐一声“苏培盛,进来研墨。”
“奴才来了。”苏培盛答应一声,端着一碗清水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八爷同手同脚的,身体僵硬跟僵尸一样朝外蹦,真是蹦,不是走。瞬间门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双手条件反射地护着他的清水碗。
苏培盛护着碗在胸口,小碎步发挥最大的速度跑到四爷跟前,才敢有勇气再看八爷一眼,八爷已经到门口了,但那背影也是鬼气森森的要人瘆得慌。
“爷,八爷”
四爷漫不经心地写批注“魔障了,去隔壁佛堂念佛。金圣叹批注唐诗的那本书,找来。”
“哦哦在书架第三层架子上。”
苏培盛放心了,八爷是真中邪了,八爷去念佛了,那就是好了。走到书架上找来四爷要的书,轻轻放在四爷身边,定定心在心里念念佛,在砚台里滴上些许清水,在小抽屉里找出来墨条,慢慢地研磨,可他自己没有发觉,以前他研墨都是站在书桌外侧,生怕挡着四爷进出,这次却是站在书桌里侧,身体还不断地朝四爷靠近。
光线被挡住了,书本上落下来一片阴影,四爷一抬头,发现苏培盛脑门上的细汗,脸还白生生的,抬手捏捏眉心。
汗阿玛派人跟着胤祥,监视之外也是一层保护。四爷本来稍稍放心的,可是此刻又不敢放心了。老八疯了,汗阿玛再防备老八动手,他也想不到老八会发疯。四爷沉思片刻,放下书本,在桌案上拿过来两张信纸,用左手写了几个符号。
“派人去叫来麦克。”
苏培盛一个寒战,瞬间门人不怕了面色严肃“嗻”
小跑着出来书房,苏培盛快速找来自己的心腹小厮,命他去基督教北京分会找麦克传教士。冬天的太阳暖融融的落在身上,要将人的骨头都晒酥了,他看着小厮跑走的身影,抬头看看头顶鸡蛋黄的太阳,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跑回去书房。
还是四爷身边安全,鬼怪不得近身。
金圣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