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将心中想的事能办完吗
车驾过了澹宁居,前边便只有小路了,不能行车。太监们连忙抬了一顶轿撵来,康熙上了轿撵,穿花拂柳,七绕八绕的来到一个草堂门前。
萧永藻侍候皇上多年了,还从来不知道这畅春园里竟有这么一个隐秘的院落,只见这院子坐落在一大片高大茂密的竹林楸树之中,稍微站远一点,根本就看不见林子里有院落房屋,门口也没侍卫,很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他正想跟着轿撵进去,却听康熙说
“你先回去吧。”
萧永藻被撵走了。里头出来四个大力太监,抬轿的太监也被他们替换了。他们接过轿撵,把康熙抬进了草堂。院内,土墙茅舍,小门纸窗,没有任何假山、水榭之类,满院俱是郁郁葱葱的松柏,勾枝挂叶,和外头的竹林楸树互相呼应。一条长满青草的石板小径,通向院中唯一的房子。正门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是康熙亲书的两个大字“无名居”。
太监们安置康熙在屋里铺着毛毯的凉榻上躺好,也退了下去。方苞来到跟前行礼,一起身发现康熙面色好着,身体也好了的模样,强忍心头的悲痛说
“皇上,这些天把奴才吓坏了。皇上口述的文稿,都在奴才的手中,却一直不见皇上前来。”
康熙心事沉重地说“唉朕就是惦记着这件事儿,才一好起来就来这里的。你,你把那东西都取出来吧。”
方苞听命,来到一座很大的落地自鸣钟前,一按机关,大钟移位,露出了一个贴明黄签的大柜子。方苞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把几个月来记录的文稿捧了出来。足有一尺多厚,连康熙都吃惊了。方苞把文稿放在榻头小几上。康熙轻轻地翻着,看着。每册下面,都加盖了康熙随身携带的、只在密诏上使用的“康熙辰翰”的印玺,以作凭证。
方苞在一旁小心地说“皇上,这部书囊括了皇上一生的光辉业绩和家规训诫。可否取一个名字”
康熙惨淡地一笑“后世人自会给取名字的,何须我们来操心方苞,你今日就依着这部书,为朕正式地起草传位诏书。嗯,不必多,有三万来字也就行了。”
方苞惊呼出声“三万字”
“三万字。”
方苞想象一下皇子们跪着听三万字的传位诏书,赶紧晃晃脑袋“是,臣斗胆请旨,皇上心中内定的继承人,要不要写进去”
康熙似乎是没听见,又似乎是不想说这个话题,却突然问了一声“方苞,你在这草堂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从六十大庆后的第二天,三月十九到如今,三个多月了。”
康熙感慨万千地说“你是一代鸿儒,一直一身布衣跟在朕的身边,如今又有了被贬斥的名声,朕对不起你呀,你,你愿意出去做官吗”
方苞连声推辞“不不不。奴才能侍候皇上天年,心愿已足,不想当官。当此主忧国疑之时,奴才也不愿离开皇上一步。”
康熙沉着地说“主忧是真,国疑却无。这些年来,皇子阿哥们为争皇位,眼睛都红了。连朕都害怕。可是为了万世江山着想,怎么也得慢慢地操办传位大事”
方苞明白了,皇上已经有了决定和实施计划。他瞧着皇上面露疲惫之色,体贴地说“皇上,先请歇一会儿吧。”
康熙不敢硬撑,如今他比谁都珍惜自己的身体。他躺在榻上闭眼养神,方苞给皇上盖上一个毯子,自己在一边方桌上开始准备毛笔纸张。
至于康熙到底选择了哪位皇子做继承人,方苞聪明过人,其实心里早就猜出来了。可是,康熙不明说,他当然不敢多问。他一个布衣,能亲眼见证这桩千古大事,并且参与其中,已经是万分满足且激动了。
康熙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精神恢复,眼睛里隐约有了神采。他起身,快步来到方苞面前,神色严峻地说“方苞,从今天起,你的人身安全和隐秘必须保证。朕有空时,来向你口述诏书,你代朕记录、润色。朕不来呢,这里的藏书多着呢,全是珍版秘笈,你只管翻阅。不过,你每天必须只待在这草堂里,和之前三个月一样不得外出。如果你出了一点差错,透出一点口风,朕可就难以维护你了。”
方苞听得心惊肉跳“皇上,臣臣全力而为。”
康熙严厉地说“这事关系着大清的江山社稷、基业传承,朕当然要设法保护你。不得已时,恐怕还要采用一些非常措施,你要心中有数。好了,朕要去前边接见大臣们了。”
方苞赶紧行礼“恭送皇上。”
方苞在无名草堂里奋笔疾书,每每康熙过来口述,他都万分震惊于康熙的帝王心术。可朝野上下,有谁能知道康熙的深意呢流配王掞长子,革职马齐,贬降了张廷玉、施世纶等人,已经使京城官员,人人自危,个个心惊了,可是更严厉的处置还在后头呢
过了七月,一道接一道的圣旨传下,从京官到外省的总督、布政使,凡是平日政绩卓著、贤名远扬的,纷纷受到处分。有的革职拿问,有的贬官为民,连无逸斋老师徐元梦、两江总督噶礼、闽浙总督郝寿也以“玩忽职守、贻误军机”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