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肺的号啕,人人心里发瘆,身上起栗。
“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年羹尧沉思着道,“她都问了你些什么话”
“她问的不多,只问了外头有什么传言。”老疙瘩哭泣道,“我没听说什么。我说前线打仗,豆子都征了军用,豆汁儿也涨价了。还听人传言,二爷本来有机会出来,叫一个姓贺的给卖了”
年羹尧眼一亮,他已经若明若暗地知道了灵答应的死因。还要再问时,却见四爷苍白着脸,金常明刚说了句“四爷,她是自觉没有希望”四爷打断他的话,阴沉地点头道“老疙瘩,她留下什么东西没有”老疙瘩便回头看几个丫鬟。其中一个小丫鬟忙道“奴婢惊糊涂了,是有一张纸在桌上,奴婢不识字,也不知写些什么。”说着将一张半尺幅的宣纸递过来。四爷接过看时,上头是一句话
朔风冷淡旧亭台,又是一年寒意来。残魂那堪游人折,谁寻相思雪里埋
篱下人绝笔寄雍亲王
邬思道转着轮椅过来,在四爷侧旁仰头看了,踅回去颓然坐了,半晌,说道“这也算得殉节。其情可原,其志可悯。”
四爷慢慢将宣纸折起塞进袖里,两眼久久地望着烛光,良久,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后事要好好发送。金常明明儿去法华寺请和尚,给她做七日水陆道场。”说罢便往外走,对一干下人道“都散开去。”
“年羹尧,你先回去。明个下午,你到户部等着。金常明,你去叫大海大浪和前书房的几个小厮,立刻来如意斋。”
“嗻”
年羹尧这回可真学乖了。下午是谁一大早,年羹尧就骑着马来到户部,在书房里坐听招呼。哪知,他又失算了。整整等了一天,也没见四爷的影子。天傍晚了,户部的人全都要走了,四爷还不来。年羹尧正在着急,却见四爷府上的大浪跑了进来对赵申乔说
“赵大人,四爷让小的给您传话。他今天在畅春园商议募捐的事情整整一天,乏了。请赵大人把今天的事情拟出个条陈来,四爷晚些时看。”转过身来,又悄悄地对年羹尧说“快,四爷在门口等你呢”
年羹尧小声问“哎,我说大浪,你刚从南海来,北京熟悉吗就跑腿办事”
大浪四下瞅瞅没有外人,悄声说“先别问了,府里出大事了。我怎么不熟悉了我也能做事”话刚说一半,见门外四爷的轿子已经动了,便和年羹尧一起上马追了过去。
大轿在府门前停住,年羹尧急忙下马,上前打起轿帘。四爷看了他一眼,径自大步往里走。年羹尧不敢说话,急步跟上。一进二门,他就惊呆了如意斋正厅里,府里十个管事都在,曲腰弓背,肃然而立,石头一般。四爷拉着年羹尧上来台阶,进来书房。弘曈给阿玛搬来椅子,放好垫子,请父亲坐着。众人一起磕头“给四爷请安。”
四爷既不答活,也不让他们起来,却沉着脸说“这几年,爷在外边的事情多,家里顾不上操心,让你们都受累了。皇父论功行赏,封了爷做亲王。爷呢,也不能亏待了你们。管账的在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账房先生,连忙膝行上前“奴才在。”
“上半年小汤山庄子收入多少银子”
“回四爷,一共是一万四千一百一十八两。”
四爷微微一笑“好。爷只要个零头过七夕节,其余的全赏出去。去几个人,把那一万两银子全抬到这里。”
老账房答应一声,带着二十几个伙计,到账房里抬出十口大箱子,一拉溜摆在长廊下。打开箱子,银灿灿,白亮亮的大银锭,映着满天夕阳红,直晃人的眼睛。
四爷瞟了一眼箱子,不屑地一笑说“都看见了吗银子确实是好东西。有了它,才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但是,爷瞧不上它。爷看重的是人心、忠心。账房,你把这些银子分发下去。”
老账房答应一声,拿出一个大厚本子来说“按四爷的吩咐,赏银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五名,每人得八百两;乙等三人,每人得六百两;丙等四人,各得四百两;这册子,是各房管事的轮流记录,经主子裁定的。”接着,便按名单依次颁赏。
四爷看看银子发光了,眯眼望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才说“银子多少不等,拿得少的不需要抱怨。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忠、勤、慎,爷希望,各位都好生想想。为什么要重赏大海大浪大海大浪来自南海,但是忠心办事,不会就学。爷不怕你们笨,爷不嫌弃你们笨。为什么没有大管家金常明的赏赐金常明”
四爷神色严峻。
冷漠沉静的目光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沉默,脸上因为银子照耀的光芒逐渐褪去,恢复原本的皮肤的颜色。
“金常明,他是雍亲王府的管家,当年跟着朝鲜使团来大清,犯了事,被他上官污蔑打死了人,是四爷我念他家有老母,设法把他保了出来,从死罪到活罪,从囚犯又到家奴,一步一步,登上了管家的位置。爷本来还想要他出去做官儿,和戴铎一样。可是,他竟然为了八万两银子出卖了爷。尤其可恨的是,他伙同其他人害死了府里的其他人。金常明贪财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