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饽饽也心疼爷,可事情严重。“爷,十爷回去府里,怕太晚了打扰十福晋,也是睡在前头书房。可是十爷刚睡下,就有人要行刺十爷”
四爷刷地睁开眼睛,冰冷宛若天山的万年积雪。
饽饽被吓了一跳,忙道“没事没事十爷没事。”
四爷松了一口气,只是那清冷的眼神还是落在饽饽身上,透着无法言说的压迫力。
饽饽被看的脸上一红,双手窘迫地绞着黑色夜行衣的衣襟,娇滴滴的声音自樱桃小嘴里漫出“是之前索额图派去的一个间谍。一个丫鬟叫云彩的。做了这么多年丫鬟老老实实的,十福晋都给安排嫁人了,她她面对十爷,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总是下不去手的,要行刺十爷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窗台上的一个花盆,正好被其他间谍听到了动静,就是八爷派去的唱曲儿的眉姐儿,两个人打了起来,我听到她们争执的动静,就抢先动了手,迷晕了捆起来可是那云彩,十爷说留她一命,她还是自杀了,十爷很是伤心。说,说云彩,伺候了他有十年了,在宫里头就跟着他了。”
仿佛一根细针在太阳穴上狠狠扎了一下,激得四爷心口跟着疼。一边苏培盛进来讨巧一笑,略尖尖的声音自发胖的脸上快速地出来“爷,十爷派人来说,原来老刘的一个姐姐嫁给旗人包衣家庭,云彩是老刘的亲外甥女。说都处理好了。还说您不要担心,赶紧多睡一会儿。”
四爷的目光倏然一放松,扫过苏培盛和饽饽担忧的面容,转瞬已换了澹澹的笑意,向饽饽道“爷睡一会儿,你们也睡一会儿。”
苏培盛忙行礼应着。饽饽略略欠身,随礼道“多谢爷关心。”
四爷看看他们,点点头“饽饽做得很好。”表情变为肃穆,目光有关心“节哀。”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困倦的嘶哑,在这样的夜色显得特别慵懒和迷人。这一句“饽饽做得很好,节哀。”简直如天籁之音一般,叫饽饽激动又兴奋更是难过委屈伤心都涌上心头。然而再情绪激荡,却也要克制。
饽饽眼睛一酸,忍着半夜的眼泪簌簌下来,流淌出美丽的杏眼“多谢爷关心。”嘴唇蠕动,想要扑进去他怀里痛哭一场,终究是再次福身行礼“我去休息。”
饽饽哭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苏培盛瞧着爷闭眼养神,看看墙上自鸣钟上的时间,距离起床只有半个小时了。遂试探道“爷,饽饽姑娘年纪大了。前些日子,福晋提起来大琴和大鼓的婚事,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位大师都是和尚,邬先生不娶妻。高斌已经娶妻,粘杆处的护卫们都要安排婚事,饽饽姑娘”
四爷半睁眼睛,静静道“有话就说。”
苏培盛思及刚刚在外间听到爷唤水,亲眼看着饽饽姑娘照顾爷的背影儿,背影儿都这样柔情痴情,为难地低头“爷,奴才不敢说。”
四爷抿一抿唇极力维持着平静“什么话这么重”
心中的澎湃汹涌得难以遏制,苏培盛知道爷还在思考十爷遇刺的事情,忙给他盖好被子,道“爷,您还是快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奴才唤您。”
四爷一眨眼。
闭眼迷糊了一会儿,好似就是一闭眼,苏培盛就好似魔鬼催魂儿一般地唤醒了他。
四爷困成浆糊的脑袋指挥不了身体,任由苏培盛和王之鼎等人折腾自己,方才迈出书房大殿,脚下一个踉跄,情绪激荡一直没睡的饽饽正好看见,急忙上前一步扶住道“爷还好吧”
迷糊地点头,总以为能克制自己恢复上辈子的日常作息习惯,总以为自己能打起来精神如常,总以为自己能如同上辈子一样做到完美,然而真就走路睡着了。
饽饽的手微凉如枝梢的露水,低低婉声道“办差是一回事,身体是一回事。爷,您要照顾好自己。”
四爷微微颔首“是我应该安排在白天回来。”
饽饽的叹息如透明的蝉翼不易察觉“爷的心事我多少明白,只是”
四爷机械地回答“你们都照顾好自己,爷也是。”
饽饽郑重点了点头,道“是,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她停一停,“爷没有睡好,今天还是坐轿子出门。您在轿子里眯一会儿眼睛,也好有精神见皇上那。”
四爷默默点头,转眼见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在空中打漂儿,似心底无声的一句叹惋千回百转。
大红织金高丽棉的披风软软凉凉地披在身上,薄的感觉不到重量。八月十五依旧暖和的好天气,四爷心里反倒生了凉意。勾栏曲折的长廊蜿蜒无绝,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玫瑰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无尽无遮,一个眼错,几乎以为是老父亲在朝自己走来。
四爷亦是感叹,难道他和老父亲相思入骨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有龙涎香的气息暗暗涌到鼻尖,醇厚而熟悉,康熙老迈的声音有些稀疏而清淡,似沾染了清晨露水的潮湿“老四呀,朕光看着你困成这模样都揪心不已。”
畅春园澹宁居里响起来一阵闷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