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出来屋子,火把影下,他神态安详得像刚刚睡醒的孩子。他很是享受地闻一闻院子里浓浓的血腥气,伸欠了一下胳膊,冷冷吩咐道“把这里门封上,四周围定,无论男女老幼,见一个宰一个,不许走出去一人”
“大人,这里是山西境内。”岳钟麒知道,对面这个魔王杀人上瘾了。但这里是山西,不是四川。想着万一惹出大乱子不好遮掩,因道“里头四五百人呐”年羹尧阴笑了一下,待要说“他们聚众谋反,抗拒朝廷,王法无情,容不得”有人抓住他的大腿。
正是县令李维钧。
李维钧匍匐向前,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的,腿上中了一刀,却是顽强地爬行朝他来,口中喃喃自语“大人,大人,我是县令。我最是仰慕四爷为人,我认识沈廷正,是我给沈廷正的地形图。我知道杀人停不下来的滋味儿,您想想四爷,想想四爷,四爷的为人啊”
“你是县令”年羹饶不屑地低头看他一眼,心里因为他那句“四爷的为人”惊怒不已。“凭你也敢说仰慕四爷”
“我我”李维钧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说“我出身寒门,一直在边境做县令。我讨好所有人,但我也是知道好歹。年大人,您是四爷的小舅子,您拿人,是办差。但您要杀了一个城堡的所有人,就是杀人上瘾了。大人,您要小心。大人,我是忠言逆耳。四爷得知后必然大怒”他最后一句话吼出来,咳出来一口血沫子,赫赫地喘着气。
四爷年羹尧在心尖尖上碾着这两个字,好似磨盘滚在最软乎乎的心口。月色透过薄薄的血雾映在李维钧脸上,他的容色白得几乎如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没有,脸颊上的那抹血色,越发刺目。年羹尧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月亮,这夜空,这月亮,都和四爷一样在看着他。
良久,良久,院子里殷红的火燃起来了,大院里一片惨号,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迷漫中一阵阵烧焦皮肉的糊臭味浓烈得呛人,连一生害人戕命的老刘也唬得目瞪口呆,尿了出来。年羹尧浑身沐浴在血红的火光里,铁铸似的一动不动,看了一眼神情痴呆面带不忍的岳钟麒,再看一眼要昏过去的李维钧,一咬牙,猛地一脚,踢飞他到院子墙上,“砰”的一声在黄土墙上滑下道道血线。
四爷醒来时大约是夜半时分,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亵衣亵裤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上,好似一个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半梦半醒的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只是梦到苏培盛向他说起胤礽、胤禔、胤禩、胤禟、胤祥、福慧、皇后、弘时、年羹尧、隆科多每一个人的死讯罢了。然而清冷的月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传到他的眼睛里,月华如练,映照人间地狱里呜咽的抽泣似孤魂野鬼的哀叹,幽幽不绝如缕。叫他记得,他是真真切切重新在人世皇家了。
他微微睁眸,想流泪,眼中也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内心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提醒着曾经的失去和伤心。
山西一场较量,隔了一日,年羹尧的密函快马进了雍亲王府。四爷和胤祚胤祥和邬思道文觉性音商议半夜,知道太子和胤禩也收到消息了,当下最要紧的是稳住他们。因此,小鼾了三个时辰,四爷如常洗漱了,便要到毓庆宫见太子,哪知道太子一大早的,来见他。
四爷瞅着太子一头喷火龙地闯进来书房,后头跟着的小厮侍卫都一脸哀求,给苏培盛使一个眼色,瞧着面色铁青的太子殿下,不冷不热地打千儿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瞧着他一身大红蟒袍的正式打扮,冷笑“你这是要去见孤”
“是那。”四爷自己站直身体,接过来王之鼎手里的凉帽戴好,面带懒洋洋的微笑“时辰早着,太子殿下用了早膳了吗一起用一点”
“老四”太子狰狞地喊一声,盯着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盯着混账弟弟无赖的模样,狠狠地道“是你要年羹尧去山西拿住老刘”
“是。”
“是你要年羹尧不顾我给陈义的手谕,杀了陈义”
“年羹尧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抓拿要犯老刘。陈义是谁”
“老四”“老四”太子又喊一声,上前一把揪住这个混账弟弟的衣领,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我就知道,你要说是我的命令”太子咬牙切齿的,他简直太了解这个讨厌弟弟了,果然果然他举起来拳头对准讨厌弟弟,一字一顿地道“说,你是不是要苏培盛去找老十三,要老十三去找老八,告诉老八,老刘死了”
“老刘没死吗”四爷伸手拍拍太子揪着衣领的手“太子殿下,臣弟这衣服虽然是半新不旧的,但也能穿的,你小点儿力气。”
太子就感觉那愤怒瞬间冲击大脑,要他失去理智地举着拳头就砸。
四爷也不让他,举着拳头就迎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哥俩当下就在书房偏殿里大打出手,官帽朝珠散落一地,保证拳拳到肉。
侍卫们一看这架势,顾不得身份,赶紧上前去硬拉开。
两个侍卫用力地架着一个皇子爷,中间隔开四五个人,四爷望着太子爷恨的眼珠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