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喝醉了,侍卫们不给他骑马,他又懒怠坐撵,便打发了抬轿的侍卫们先回去,只要隆科多和年羹尧陪着,慢慢走着。
木兰风光好,才是二月初,湖边青柳亦见青翠柔长。
一路上侍卫们王公贝勒一一鞠躬行礼,四爷含笑吩咐了起来,也不多作停留,只微笑着轻声向隆科多道“这一次比以往都热闹。”
隆科多低语道“承德境内的喀喇沁、敖汉、翁牛特诸部落绥远习武,过几天围场行围,不仅有各地汗王参加,新疆、四川、青海等地蒙古各部王公贵族都会赶来。这一次,八旗兵和各部勇士多达五万人。”
夜幕下的丘陵高原起伏,四爷轻声叹息“这才是大清的长城。”
他醉的腿软走不动了,扶着年羹尧的手坐在一个熄灭火堆边歇息,目光滞留在火堆边的一颗松树上,想着从前的小苗儿是郁郁葱葱,如今也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了。
年羹尧站在身后,轻声冷道“今日太子殿下待爷真是客气。”
四爷闭目道“太子殿下昨天待爷就不客气了么太子殿下从来就是这副和气雍容的模样。”
年羹尧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垂眼看着燃尽的篝火,低声道“其实爷何必这样客气,日常礼数不错就成了。”
四爷微微睁开双眼,仔细看他一眼,道“亮工有什么建议”
“四爷,臣认为,四爷不必要顾虑太多”
“爷知道你心急,但也别错了主意。不管发生过什么,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四爷醉意上涌,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拍拍年羹尧,示意他站到前面,迷瞪眼睛,推心置腹道“心急是成不了事的。太子殿下雍容大度,对爷关爱有加,是大清子民的福气。”
隆科多在旁沉默听完,道“四爷说得不错。太子殿下,毕竟是三十多年的太子殿下。数次监国在朝中经营多年,又有大爷和三爷他们虎视眈眈。而四爷名声在外,必定要按下锋芒,退让太子殿下。”声音干巴巴的。
四爷斜他一眼,轻嗤一声“君臣礼仪若不到位,不啻于授人以柄。亮工,你要记得一句,凡事稳当谨慎。不说兄弟们在侧,汗阿玛也不会容许朝野因此动荡。”
“凡事稳当谨慎”年羹尧咀嚼着这句话,倏然微笑,“是了。臣明白了,不会再心急。”那笑一看就假的很。四爷夜里视物如同白昼的眼睛,看得分明,却也无心搭理。
他伸一个懒腰,面色沉静无波,道“不只是你,要嘱咐你下面的人都和气。尤其是你,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沉住气。”幽深的目光紧紧按住年羹尧眼睛里的杀气,好似按住自己多年的积郁与沉怒,一字一字清冷冷道“若沉不住,只会乱了自己的阵脚。”
年羹饶重重点头,一屁股坐下来,面容严肃“四爷,我下面的人,都要按不住了。”
隆科多重重点头“四爷,臣下面的人,也要按不住了刚臣那话,是我阿玛教导八爷的。”
四爷“”
两手按着额头,四爷醉醺醺的恼道“隆科多舅舅、亮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爷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吧。”
年羹尧看着四爷手上一串包浆红亮的菩提佛珠,清瘦的脸上露出来不甘不忿“四爷,您说的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行动起来。还有,四爷刚为什么提点太子殿下”
四爷声音模糊,还有醉酒的沙哑“爷提醒的,都是忠言,都是最正确的道路。不会害太子殿下。”略停一停,“更不会有陷阱。”
他朦胧视线望向辽远的天际,夜色深深繁星点点,几支越来越近的火把如飞花扬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嘴角扬起一点惫懒的微笑。送这样好的建议给太子,只是因为,四爷发现,太子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兄弟们的争斗手段越来越多,太子要一个个绞尽脑汁地应付,劳心费力,他是真要自暴自弃了吧
太子的心,开始老了。如果四爷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是康熙十三年生人。三十不惑,不少男人已经需要滋补的药丸来挽留即将消逝的雄性魅力。而这些本该他得到的解惑药方,他却没有。自己这个他最讨厌的弟弟有,真诚地送到他的耳朵里,他会多么不甘。
坐山观虎斗四爷冷笑出来。得到高人指点的太子敢不敢用自己的方法那
四爷微笑“不是陷阱,也不是虚伪,爷是真心实意要给太子殿下解惑。”
隆科多挺着脊背站的笔直,眯了双眼看着面前的灰烬,道“太子殿下那样谨慎,怎么敢用四爷的方法。”
若他真敢使用的话,四爷倒真真是敬佩太子一回了,也真的替太子高兴。可是依他的性子,怎会接受来自敌人弟弟的指点呢可能,太子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是拿自己当敌人吧,从自己出生,他们在承乾宫初次见面开始。
四爷举目远眺,淡然道“困了,回去。”
回去的路两边风光如画,火把的光渐渐多了起来,一行人歪七歪八地走在湖边山坡上,偶尔说笑几句。偶有凉风拂过,拂落夜空中曼曼如羽的流星,浅红粉橘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