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御书房小暖阁炕上,康熙目光灼灼盘膝而坐,直视下首站着的六阿哥,看见四阿哥进来打千儿行礼,眉眼不动。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起来。”
四爷起身,面对康熙微微低头站着,目不斜视。
六阿哥后退一步,站到四哥身后,鼓足了勇气迎着康熙帝王的压迫力一抬脚踢一下四哥,要给四哥一个提示,发现四哥全无感知一般,自己发送不出去小信号,顿时急得眼泪出来。
康熙一眼看到了,龙手一拍炕桌,吓得六阿哥一个哆嗦、小脸发白。
康熙一点不心疼,喝问他“朕知道你们兄弟姐妹读书,水平喜好各异,朕都理解。胤祚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春秋和史记”
回来第一天就发现了四爷不由地替六弟悬了一把心。可算胤祚记得四哥的教导,在康熙面前浑身哆嗦着绷紧了心弦,磕磕绊绊地出列一躬身,吸着鼻子一脸泪水道“汗阿玛,四哥去边境,儿子一开始是想要看看史书,看看边境多么危险,看着看着,听人说四哥在边境的风采,儿子就喜欢上了。”
康熙依旧板着龙脸却也勉强颔首,胤禛也心里点头,关心兄弟,特别关注,因此喜欢上了,可以理解。
“为什么喜欢戚继光教孙子兵法训”
这一声问话,比刚才还冷硬无情。六阿哥吓得都不敢哭了,上下牙齿打颤,脸白的好似下一刻他就会晕过去一般。
康熙一低头,端起来炕桌上的四月牡丹花神杯,右手掀着茶盖刮着茶叶沫子,大拇指上的黄玉扳指包浆莹润,茶静玉静心也静。
四爷安静等候,几次六阿哥病重病危,都是靠这股子韧劲儿坚持下来。他如果要坚持自己的喜好,活得精彩,这次也只能靠他自己。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六阿哥身体一摇一晃袍服摩擦,压襟玉佩叮当叮当响。好似只有一个呼吸康熙的一口茶,却又长的仿佛天长地久,六阿哥再次熬住了。
他第一次面对帝王威严,周身好似感受到战场上的刀林剑雨,他站稳了身体,全身肌肉小幅度地颤抖着,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一般,炕上的帝王高高在上风雪弥漫,暖阁里的桌椅墙壁都不是依靠,可他望着四哥完美的侧脸线条,四哥单单是站在这里,对于他就是莫大的鼓舞。
窗口的春风徐徐好似要给他一点温暖,却是好似再大一点儿就能将他吹倒下,六阿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这关乎他一生命运的时刻,他仿若神魂出窍一般,听到自己对康熙说“汗阿玛,儿子看历史,边境的历史是有战争组成。儿子自知身体弱,不能习武,儿子只能用心地研读兵法,儿子听人讲四哥在边境指挥十万大军,不战而屈人之兵逼迫沙俄签字,儿子想学。”
良久良久,久到六阿哥失去神志知觉身体轻飘飘地一歪,好似一朵花瓣儿飘向地砖。四爷一把扶住了,瞅着怀里六阿哥牙关紧咬青白交加的脸,举目看向老父亲。
康熙轻轻地一闭眼,再睁开,放下手里的茶杯,一挥手。
“抱到里间门去吧。”
“儿子遵命。”
基本上是过关了。四爷松一口气,扛着六弟,进来里间门,小心地将他放在小榻上。梁九功端来一杯白水,他硬撬开六阿哥的牙关给灌了下去,梁九功给六阿哥脱去了小靴子、调整姿势,垫好枕头盖好被子,一抬头,对四阿哥一个眼神。
四爷回送一个明白的眼神,轻手轻脚地出来。
再次站好了,面对老父亲。
瞧瞧这惫懒放松的小样儿康熙嫌弃地瞄他一眼,自个儿也放松放松身体,精神一放松,随即轻轻一叹息“昨儿傍晚,朕考校几个学问好的功课。公主贤良淑德,六公主要策马扬鞭,七公主琴棋书画,八公主志比男儿”
四爷只管专注听着。
“阿哥,这两年长成了,不见当年的胆小怯懦,可朕明明记得,他少时骑射文采均佳,怎么偏了文还说他最喜欢饮水词虽然也算是出口成章、涉猎广博,但那一身酸儒气要朕闻着就头疼。”康熙明晃晃的表示对阿哥的不满,状似不经意地问“胤禛你知道这个事情”
四爷“汗阿玛,儿子知道。就在汗阿玛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哥领着弟弟们在玩击鼓传花投壶儿子和八弟在外头,八弟说的。说哥曾经吹笛子,侍女一身红衣舞姿翩翩,好一幅杏花微雨。”
“八弟还说,他试着劝说哥了,文武兼修方为正道。可是哥不听。八弟因此抱怨,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哥好,却无法改变哥的决定。”
“哦”康熙淡淡的一个眼神撇着最顽皮的四儿子,右手腕上的佛珠串儿有规律地转动,他在心里一颗一颗地数着。
“你是怎么回答的”
“儿子说改变自己,是成长。改变别人,是战争。”
“”
康熙费了好大的力气压下去要踹儿子两脚的冲动。这小子明知道八阿哥心思重还偏偏要刺激他,一口毒舌能把八阿哥碾碎了放进火炉子里烤。
“就因为这个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