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本来坚定的心突然就迷茫了,混乱了,索性起身快步往外走,他要再去帽子胡同看一看。
他先去了杏花村,又去了荟萃阁和杏花村对面的珍宝斋,成衣铺和清风茶馆。
还是什么都没有
杏花村只有满地的碎瓷片,荟萃阁只有满目疮痍,温楚站在清风茶馆二楼雅间往外看,年鱼曾经在这里坐过。
半晌,他默然起身往下走。
他还是不肯死心,决定将几个地方再仔细走一遍,也许走着走着就想到什么了,就像他读书遇到不懂的,就多读几遍,多读几百遍,读着读着就自然而然懂了。
他说是再走一遍,却走了一遍又一遍,看得附近守铺子的差役都觉得他魔怔了。
日暮渐垂,温楚在清风茶馆后院的玉树下停住脚步,似有所感般抬起了头。
近有两层楼高的玉树树冠挺拔秀丽,枝干苍劲古朴,叶片肥厚,光洁宛如碧玉,伞状的白色花朵密密点缀其间。
凶手有那般射术,身手想必也不差,想趁人不备将凶器藏在玉树上,行凶时再偷偷拿下来,定然不难
不,不但行凶前,行凶后也可以
温楚心跳如鼓
凶手射杀葛雷和随从后,直接将弓扔出窗外砸死另一个随从,原因可能是他无处藏匿凶器,更不可能随身带着,索性扔出当成最后的杀器。
可这就大大缩短了他可能藏身的范围,增加了他暴露的可能性。
凶手蓄谋已久,按理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有没有可能,他将那把重弓扔出去混淆视听,却将真正的凶器依旧藏在这株玉树上,等待时机再取回去
也许凶手用的弓根本就没有那么长那么重,他们刚开始锁定的目标身材高大魁梧,肌肉遒劲有力的男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凶手根本不必要非得身材高大,甚至没必要非得是男子
所以他们询问那么多店家、小二、客人,没有一个人对形迹可疑的高大男子有印象
温楚的心越跳越快,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忙去外面叫了差役搬来梯子。
玉树上什么都没有
温楚立在树下,仰头看着差役寻找的双眼慢慢垂下,又错了么
他的目光在触到玉树旁的水井时猛地惊醒,井
凶手行凶前是有可能将凶器藏在玉树上,但行凶后,他没了随时不引人注目取走凶器的必要,自然不会再选树上,树下的水井更方便藏凶,也更隐蔽
“快来人去井里看看有没有东西”
井里也什么都没有。
温楚又命去其他两家的井里捞,还是一无所获。
年鱼
温楚再次想到了年鱼,昨天年鱼单独进了清风茶馆,甚至他们走后,他也还留在清风茶馆
要做手脚,空间太大了
清风茶馆又和杏花村一样都是宁和长公主的产业
这世上的巧合大多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次还有可能,年鱼那样心思诡诈又阴沉的人绝不会无故两次挑上宁和长公主的产业
不,不止是宁和长公主的产业
是福广王
官府文牒中记得清清楚楚,两个月前宁和长公主是从福广王手里买走的杏花村和清风茶馆
年鱼意不在宁河长公主,在福广王
他还是想将福广王扯进来
所以他惺惺作态,就是要他将目光放在杏花村和清风茶馆背后的福广王
甚至他都不需要证据,只要在圣上耳边似是而非地说上几句,就能离间圣上和福广王
他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差点做了年鱼手中的刀
傍晚的夜风拂体而过,温楚浑身冷汗,心底透凉。
他必须要立即止损
温楚匆匆赶回刑部,故作怅然地对那医者说自己找到了骡子酒,又恰巧碰到了一位致仕的太医,便请教了一番,太医说没有问题,就不再劳烦他了,还请恕罪等等。
医者在刑部供职,只会药理,不会诊病,自然不敢质疑太医的话,连道不敢。
温楚又道,“此事说来惭愧,却是我多疑了,锦衣卫指挥使被杀,又牵扯到许多贵人,传出一点点风声怕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还连累到了医者,请大夫恕罪,更是千万不要对外说起”。
医者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在刑部多年,自然知道像这样的重案定然牵连甚广,听温楚的口风,他仔细问这酒的事定然是怀疑上了了不得的贵人。
现在正在风口上,刑部该怀疑,怀疑,该抓人,抓人,自然没事,但等案子平息下去,自己的一条命,在那些贵人嘴里也不过就是张一张嘴的事
连温楚都怕成这样,何况他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医者
这位温大人是个好人,就是锐气太过了
成天得罪人
今天还连累到他了
医者不敢对温楚无礼,只得打了个哈哈,一再保证绝不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