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手机拍照声渐次响起。还有人打开了录像模式, 恨不得怼着善水的脸拍。
“不要拍,不要拍了。”蒋母慌张地喊,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哀求。当年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以及无孔不入的好事之众给蒋母留了下浓重的阴影, 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一家人太太平平的过日子,纵然清贫,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就好。
可她的呼喊没有阻止任何人,反倒让一些人神情变得更加兴奋。
善水冷眼扫一圈,几个面皮薄地讪讪放下了手机, 然而更多人依然高举着手机,彷佛不拍上一段跟人显摆显摆就是损失一个亿,还有个花衬衫年轻人更过分地当场开了直播“各位老铁,看见了吗,蒋明熙,七年前”
“走吧。”善水平静地拉住想上去跟人理论的蒋父蒋母,理会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蒋父蒋母冷静下来,也明白跟这些人没法讲道理, 便准备离开。然而看热闹的人却不肯轻易散开,在让一让的声音下互相看看纹丝不动,继续拿着手机对着善水三人一个劲地拍。
花衬衫看着直播间的反应喜上眉梢, 没想到这锅冷饭炒起来这么香,他不退反进,“蒋明熙,你是出狱了吧,出狱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善水看他, 说“关你屁事。”
花衬衫愣了下,没想到善水这么刚,下一瞬兴奋起来,这就是话题,这就是流量,彷佛看见了自己直播间被人挤到服务器宕机的美好画面,他的双眼唰得发光“当年你开车撞秦乐妍,是不是因为你还是觉得你和她抱错是人为不是意外”
“你够了,给自己积点德吧,你给我让开。”愤怒的蒋父伸手去推花衬衫。
花衬衫不肯让,还嘻嘻哈哈地叫“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嘛。”话音刚落,手里的水果机突然被抽走。
“还给我,抢手机了。”宛如被抢了老婆的花衬衫扑过来就要抢回手机,善水空着的一只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花衬衫顿时身子发软,没了抗争之力,连站着都勉勉强强,然后眼睁睁看着善水按了两下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花衬衫瞪着善水,怒骂“你别动我手机你这是抢劫,小心我报警。”
善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瞳孔漆黑没有波澜,声音平平静静“你也知道我敢开车撞人,我还敢跳江自杀,你说把我逼急了,还有什么事我干不出来。丁伟斌,采荷三区52幢三元501。”
那是丁伟斌的地址,善水刚才从手机里找到的。
丁伟斌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背后直冒冷气,恍惚之间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他有点透不过气。
善水用黑了屏的手机轻拍丁伟斌毫无血色的脸“我记住你了。”随后把手机塞进丁伟斌的领口。
一直处于运行状态的手机暖呼呼的,可当它划过丁伟斌胸口的皮肤时,所过之处带来一阵冰凉,激得他寒毛直竖。
善水抬眸望着挡在眼前的人,对上她视线的人本能地避开眼,纷纷往边上挪了挪。
一条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让出来。
善水带着惴惴不安的蒋父蒋母离开,这一刻被善水摄住的何止是看热闹的八卦人士,饶是蒋父蒋母都被她骇住了,不知她何时有了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场,竟然让人大气不敢出。
直到善水走了,彷佛被施了禁言术的人群才渐渐回过神来有了动静。
更夸张的是丁伟斌,整个身子都晃了晃,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在刚才,被善水盯住那十几秒钟里,他连呼吸都屏住了。那种眼神好可怕,不是凶狠,就是平静,平静得彷佛她不是个人,而被她盯着自己也不是个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死物。
丁伟斌打了个寒噤,后悔莫及,明知道对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还是个吃过七年牢饭的劳改犯,说不准就是个神经病,自己干嘛惹她,哪天被杀了都没处讲理去。
且说离开的善水,蒋父蒋母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模样。
善水只做没看见,停在路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副驾驶座上的门坐进去。
蒋父蒋母连忙钻进后座,向司机报上目的地。
蒋家的房产早已经变卖,目前夫妻俩在老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居室,就这还是因为女儿即将出狱重新租的,在这之前,夫妻俩租的是一套一居室。
蒋家夫妻在老朋友的公司里上班,工资还算过得去,那老朋友本来也有意帮忙,工资走现金不走银行卡,这样就不会被法院强制执行划走还债。
蒋父蒋母却是想着能还多少是多少吧,虽然日子会清苦一些,好歹晚上睡得安稳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在还债,还不上不是不想还而是能力不足。
一大把年纪的人,又上了失信黑名单处处受限制,背后还有个秦世峰盯着,试过几次东山再起都狼狈收场的蒋父蒋母彻底心灰意冷。
每个月的工资被强制执行之后剩下的钱只够维持基本的生活,所以蒋家父母的居住环境可想而知,处处透着一股陈旧廉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