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刘恒畅按照往常的习惯,去药房替凤小金熬药。他整整一夜没睡,眼下心也依旧悬在嗓子眼,砂锅里的药材“咕嘟咕嘟”地煮着,酸苦热气充填满整个房间,蒸熏得他越发思绪纷乱。这药是无毒的,但对凤小金的旧伤调养也没有任何积极作用,说穿了,同饮下一碗清水并无太大分别。
他开始仔细回忆自己打入白福教的始末,越回忆越觉得,好像一切事情都发展得过于顺利了。这段时日以来,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想探听的消息,几乎全部能稳稳当当达成目的,而在这每一份稳当的背后,似乎都少不了凤小金看似不经意的顺手一推。
莫非刘恒畅陷入矛盾当中,莫非他当真在暗中帮着自己
“喂”耳边突然响起巫医的训斥,“看着点你的药”
刘恒畅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将火熄灭。巫医向来是看不上他的,所以也没多做纠缠。刘恒畅把药汁清在碗里,又定了定心神,方才端去位于西南方的小院中。
屋内一切如常,凤小金正坐在桌边擦拭着他的武器,桌上摆有一壶茶。刘恒畅把药碗取出来,提醒道“凤公子,此药不可与茶同饮。”
“一些花瓣而已,云乐送来给我的。”凤小金并未抬头,只是淡淡说道,“今日的药,闻起来格外苦。”
“药材是没有变的,或许是煎药的火大了一些。”刘恒畅站在一旁,一边说话,一边也在暗中留意着对方神情的变化,能有胆子来白福教做卧底,他的心理素质到底要比常人强上不少,慌归慌,却也而不至于六神无主。
“火大了一些,药效就会被削弱,前功尽弃,岂非白白吃了许多苦。”凤小金收剑回鞘,吩咐,“拿出去,倒了吧。”
“是,那我再重新熬一碗。”刘恒畅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他早上就在怀疑,若凤小金已经看出了自己有问题,那先前的许多药,他究竟是吃了还是没吃。现在突然亲耳听到对方说这一句,心下倒是有了答案,就好像是棋局中的对手,有意在密不透风的黑白之间撕开了一道裂口。
事件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
凤小金面色如常,刘恒畅却隐隐觉得这是一种命运的暗示,暗示自己或许整件事已经到达了某个特定的时间,而在这个特定的时间里,注定要发生一些特定的事。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两天。
第三天,在这个曾由木辙亲口说出,要将苦宥的手臂砍下来的日子里,却平静得没有发生任何事,并且在这一天后,那些负责看守自己的巫医,数量也在慢慢减少,直到最后彻底走空。
房间里只剩下了刘恒畅与苦宥。
这样一来,刘恒畅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当初木辙在河边提到要以酷刑处置苦统领,应当只是一种试探,那一晚倘若自己贸然下山,十有会落入圈套,那现在他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不怕死到底不是想寻死,谁都想要活着,在鬼门关外走这一遭,下回也就长了记性。
不可鲁莽,不可大意,不可想当然,要沉着,要冷静,要处变不惊。刘恒畅在心里默念着,将自己往闷葫芦的方向憋,憋了两天没说话,最后还是苦宥主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他们突然放松了对你我的监视,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苦宥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可知道原因”
刘恒畅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看了两回。苦宥虽说蒙着眼睛,却像是能觉察到他的行为一般,道“周围并无人监视,说吧。”
刘恒畅这才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苦宥问“凤小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极为冷漠的人。”
刘恒畅绞尽脑汁,尽可能贴切地描述,“他像是对所有事情都没有兴趣,从不插手白福教的教务,如同只寄居于此的游客,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虽然乌蒙云悠与乌蒙云乐都唤他小叔叔,但可能是因为那张脸被永远留在了十七岁,三人看起来更像是同龄兄妹。
苦宥道“我想单独见见他。”
“好。”刘恒畅点头,“苦统领请放心,我一定尽力安排。”
他又看了眼窗外的日头,疑惑道“已经过了午时,云乐姑娘今日怎么还没有来”
“或许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苦宥道,“凤小金很关心她”
“是,还有云悠公子,这对兄妹看起来像是他在红尘间唯一的羁绊。”刘恒畅收拾好药箱,“我不能在这里久待,得先走了,苦统领的眼睛”
“不必管我。”苦宥打断他的话头,“尽快做事。”
刘恒畅答应一声,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处小院,回去的路上,见到一大群乌蒙云乐的侍女,正在往另一头走。
“从今日开始,”木辙道,“你不必再去见他了。”
“为何”乌蒙云乐着急地站起来,“教主答应过我的,让我去说服他加入白福教。”
“我是答应了,可你看起来并不能完成这件事。”木辙道,“他对你没有任何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