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自己体内「修复」的力量可能不再占据上风。”宗像叔叔语气严厉,“第三次「复活」,有很大概率会变成一命换一命的交易。
“即便如此,你也坚持要救对方吗满打满算不超过三年的交情,就足够让你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抛弃抚育你长大的养父,是吗”
我我不敢说话。
赌博般复活垃圾堆里的尸体老父亲,还能解释为孱弱实验体的走投无路;那么复活不算熟悉的周防先生,则完全是看着悲伤的宗像叔叔和老父亲,一时冲动下的热血上头。
但是,如果任何事情都能简单衡量,就不会发生悲伤的故事了。
一个和睦的三口之家不幸遭遇车祸,在只能存活一个人的前提下,双亲肯定拼死也要让孩子活下去,这份真挚的爱意毋庸置疑;
但殊不知,变成孤儿的孩子可能会在无数个痛苦的夜晚里默默流泪,宁愿能和双亲一起在大火中死去,而非留他一人咀嚼悲伤。
我向来是个自私又固执的坏孩子。
因为想要可以依靠的亲人,而不顾缘一的意愿复活他;因为不想看到养父和宗像叔叔脸上挥之不去的哀痛,而不顾赤王的意愿复活他。
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里,看宗像叔叔他们为我担忧、为我争吵,看他们安静地守着我、鲜活地来来往往,我都会产生心神安宁的愉悦感。
这份安心如此美丽。饶是下一秒有可能死去,我也会努力做到笑着面对。
“鹤音,我无权对你的人生指指点点。”青王先生深吸一口气,“但要是有一天,你想用自己的生命来复活我,请不要这么做。
“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为此心怀感激。”
“没错,”保持沉默的老父亲抓紧时机附和,“我也不会心怀感激。”
剑士先生复读完顿了顿,似乎突然想起自己才是第一个被我复活的人这一事实,迟疑张嘴试图改口,却一时半会找不出合适的说辞,又慢动作地缓缓合上。
场面寂静片刻。我和宗像叔叔同时没绷住,撇开脸笑出声。
我想起来了,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出现。
偶尔周防先生和宗像叔叔争论到剑拔弩张,永远看不懂气氛的缘一,就会用他奇妙无比的善解人意轻松缓和所有的一触即发。
不懂人心的天才剑士神情茫然,旋即诚恳卖队友“鹤音,不要再做让人担心的事情。宗像急得眼睛都红了,打电话时,听他的语气还以为是喊我来收尸。”
青王先生瞬间笑不出来了。
“因为王权者的选拔不考察道德方面,才会默认让你离开东京,希望能借此隐瞒你的异能。”宗像叔叔揉眉心,“没想到你转身进了异能者的组织,还是非法组织。
“尽管已经努力封锁所有消息泄露的渠道当初为了救你,我和周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医院悬了三个月,很难保证没人推测出真相。”
我慢吞吞坐起身,抱着膝盖靠在床头。
“更何况,对方并非普通的邻家长辈,而是位高权重的黑手党首领。”男人轻叹,“我简直像个挑拨离间的反派鹤音,你要做好真心被利用的准备。”
我想了想,小心提出请求“我现在,可以去见森先生吗”
“当然可以,他早就醒了,只是很虚弱。”宗像叔叔痛快给出答案,“那个叫中原的家伙确认他无恙后,连夜返回横滨;现在,他身边仅有一个刚成型的异能体守着。
“但凡他对你产生一丁点恶意,我都有自信留下他的性命。”
缘一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类似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的眼神。
那不是更像反派了吗我哭笑不得。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似乎纷纷走向了两个极端要么是长了八百个心眼,恨不得从早上睁眼开始和整个世界斗智斗勇,比如森先生、太宰,甚至包括尾崎小姐;
要么是直率得令人发指,比如中原先生。
我打开房门时,坐在床边的金发少女倏地抬头看我。成年形态的爱丽丝比幼年形态娴静,眨了眨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便安静地垂下视线,继续凝视病床上的森先生。
我冲身后的宗像叔叔摇头,关上房门后,独自走进房间。
“鹤音,”脸色苍白的男人目光柔和,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好久不见。”
我拖了张椅子放在床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很清楚,身为首领的森先生永远以港黑的利益为优先,为此可以将任何人作为工具侍者,这个任何人里包括他最重视的太宰,甚至包括他自己。
得知他为我所做的一切、露出的每一个笑容,可能仅仅是为了把好用的复活道具绑在身边,而非我曾以为的合眼缘或者爱屋及乌。
质问吗森先生不会觉得愧疚。
哭诉吗森先生倒可能安慰我。
他已经失去了视若生命的ia,眼下唯一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大概也就是自己的性命扪心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