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秦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怎么就当爹了。
可是眼前的小孩是真的。
小孩四岁左右,一袭衲衣,脑袋亮的能照明,白白嫩嫩,宛若年画上的童子。
孩子是和尚这一点其实并不稀奇,秦峰在首都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一块出去玩儿就见过不少小和尚。
有问题的是小和尚跟他小时候八分像,跟他现在有六分像。
要搁上辈子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来,秦峰绝对接受良好且心安理得。
此生他出生于六零年,全国上下都勒紧腰带节衣缩食的年代,还由富二代变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不想挨饿,不想伤风感冒没钱治疗一命呜呼,秦峰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用知识改变命运。
每天看书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心思风花雪月啊。再说了,他七七年考上大学,七九年下半年出国,八五年回国,期间只回来一次还是八三年,距今不过三年。跟小和尚的年龄也对不上。
即便他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凭他熟悉的女同学都是洋人这点,这个小崽子也应该是个混血。
秦峰坐下,冲小孩招招手。
小孩乖乖地走近。
秦峰抱起他,让小孩坐他膝头,跟他是视线持平,“小和尚,我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谁跟你说我是你爸爸”
“师傅啊。”光头小孩不假思索奶声奶气道。
秦峰没好气地问“他说是我就是啊”
小孩毫不犹豫地点头。
秦峰顿时意识到这样下去问不出什么。
孩子太小,生长环境又单纯,在他眼里可能都没有男女之分。
老和尚要说他是他妈,小和尚都能深信不疑。
闭上眼,冷静片刻,理清思路,秦峰想到他所在的北车厂位于滨海市东南,马路对面就是农村五里墩,也是他老家。
不论厂里还是村里的人他都见过,从没见过这孩子。
小和尚肯定是从别处来的。
北车厂算是在滨海郊区,往这边来要么骑车,要么走路,要么坐公交车。
不论哪一种,对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而言都不现实。尤其他身上挎着包,脚边还放着一个大包。
所以是有人把他送到厂门口的。
有可能此时还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厂家属院,以防他把孩子扔出去,小和尚流落街头。
说起来秦峰一开始也没打算把孩子带到家里来。只是正值下班,人来人往人不断,小孩“爸爸爸爸”叫不停,他不赶紧把孩子带回来,明儿全厂全村,马路东西两边所有人都得以为他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要搁前世,骂他渣男他也就认了。
今生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还得此殊荣,他岂不亏大发了。
秦峰睁开眼,盯着小孩问“你师傅送你来的”
小孩乖乖点头,“是呀。”
秦峰“你师傅说我是你爸爸”
小孩再次点头,圆圆的眼睛里堆满了疑惑。
爸爸为什么这样问啊。
秦峰气笑了。
突然多出个儿子,他不这样问怎么问。
他又不是神龙,女人做梦梦到他就能怀孕。
“你师傅就不怕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小孩摇摇头,信心满满道“不会呀。”
“也是你师父说的”
小孩想一下,扭头抓过背后的书包,掏啊掏,掏出一封信。
秦峰不禁说“怎么不早拿出来。”
抓过信,孩子随手扔到身边,迫不及待地拆开,闻到一股属于寺院里特有的香味。
此时此刻秦峰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展开信,看到开头不是“您好”,也不是孩子他爸这类语言,而是直接“对不起”,秦峰便知道他没记错,他没有脏,小和尚不是他儿子。
一时之间秦峰心底五味杂陈,更想把信糊小和尚一脸。
扭头看到小孩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膝头,腰背笔直,抿着嘴,一脸严肃紧张的模样,秦峰下不去手。
尤其看到小孩的小脸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秦峰不由得打消把孩子扔出去的念头。
万一老和尚走了,难不成还真让这孩子流落街头不成。
秦峰收回视线,耐着性子看下去。
老和尚也不是生来就是和尚。
十年革命开始,老和尚的妻儿便同他撇清关系,老和尚因家大业大,那十年并不好过,房产被封,家产被充公,他也被赶去农场劳作。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问题查清,家产原数奉还,老和尚本以为可以安度晚年,孰料妻子儿女又找上门,向他认错,求他原谅。
老和尚被伤透了心,懒得搭理他们。可他们频频上门,搅的四邻不安,老和尚别无他法,索性趁他们不在家的一天把大件古董全部上缴国家。月高风黑夜带着小件前往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