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鹿竹看着面前干瘦沧桑的老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老人家猜的都是对的，她却有些不忍将肯定的答案说出口。

虽然没有听到小姑娘肯定的声音，但李桂芬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这几天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再次开口“小姑娘，回来的人，是不是不完全是我儿子啊我感觉他要高一点，手臂也比我儿的粗”

听着老人家的话，司鹿竹微微一怔，随即心底一酸。

眼睛看不见的李桂芬，到底是花了多久才辨认出这些细节又是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将这些只有母亲才能发现的细节，藏在心里，并不说出口。

“他用了别人的身体。”司鹿竹简单解释。

李桂芬似乎明白过来“那我儿是不是伤害别人了”

“是，不过这种伤害可以弥补。”

“其实我儿以前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这一次犯错，竟然是为了我这个不中用的老母亲。唉”老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那个傻孩子啊他是放不下我，可是人鬼殊途，阴阳有隔啊”

司鹿竹心里一阵难受。

李桂芬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擦了擦脸，忍不住再次开口“小姑娘，我儿他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他有没有受苦”

“是个意外，应该没有受太多的苦。”司鹿竹不忍心告知面前的老人家，摔到坑里的刘小平有可能当时并没有死，在绝望和无助中迎接死亡，才能留下如此大的执念。也没忍心说，现在的刘小平只剩下一具腐烂到辨认不出的尸体。

一句“没受什么苦”，大概也能给眼前可怜的老人一点安慰吧

李桂芬沉吟片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掌，缓缓开口“小姑娘，你来找他，是想要把他带走吧”

“是的。”司鹿竹应了一声，她无法撒谎。

“唉，我都懂，其实他还能回来看我一眼，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李桂芬自从察觉到不对，心里便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那麻烦你把他叫进来吧我们娘俩再说两句话。”

司鹿竹看着面前的老人，心里有些动容。看似没有什么学历和见识的李桂芬，实际上却有大智慧。作为一个母亲，她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还没等握到门把手，身后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姑娘，我知道我儿他这么做不对，但能不能求求情，让我儿到下面别受太重的惩罚用我这个老太婆的命去换也行。”

听到这番话，司鹿竹感觉自己的内心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眼眶不由有些湿。但是安慰的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刘小平是横死，没有遵守规则跟着鬼差走，滞留在原地，又差点害了活人性命，在投胎之前是肯定要接受惩罚的。这是天道，不能违抗，也是犯错要付出的代价。可怜不是救赎，李星也同样无辜。还有被夺去精气的楮申宇的父亲，也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老奶奶您放心，所有的判罚奖惩都是公平的。”司鹿竹缓缓开口。

听到这句话，李桂芬没在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司鹿竹打开门，将外面徘徊的“刘小平”叫了进来。

面色青灰的“刘小平”，可怖的面孔上，一双死鱼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睛正在看过来。

司鹿竹则指了指床榻上的老人“跟你妈最后说几句话吧”

“刘小平”青灰色的面目微微动了动，变得有些狰狞，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张“你告诉她”

“儿啊，是妈自己猜到的。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妈最了解你。妈只是眼瞎，心不瞎。”一旁的李桂芬接过儿子的话头，缓缓开口，“儿啊，别担心妈”

“刘小平”听到母亲的话，狰狞的神色消失，原本似乎不能进行表情的脸，竟然显出一种悲伤的神色。

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借了别人的身体还魂，也终究无法长久。“刘小平”很清楚这一点。

司鹿竹感觉心里有些闷“你们俩先聊，我先出去。”

她选择给这对母子留下单独的空间，说完话，便推门走了出去。

走在外面，司鹿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逼仄的棚户区建筑，让这诺大的小房子透不进什么阳光，阴暗潮湿，自带一丝阴冷。破旧矮小，甚至不配称之为一个“家”，但是这里，却拥有最温暖的东西。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的一幕幕，如果，自己的母亲也在，也会是这样爱自己吗

不知过了多久，破旧的屋子传来一声门轴轻响。

“刘小平”僵硬着身体走出来，来到司鹿竹面前，缓缓开口“我跟你走但我有条件”

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再次开口“照顾我妈”

司鹿竹朝屋里看了一眼。此时的李桂芬正坐在床榻上，浑浊的眼睛正凝着门口的方向。

即使没有“刘小平”的条件，她也不愿意抛下那位老人不管。她沉吟片刻，还是跑进屋里，对着里面的老人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