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凭垂着眸,根根分明的长睫一动不动。
许久,他忽然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孟氏旧案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这其实真的不难猜。能有本事操纵这件事的人,朝中不过就那么几个。而在这些人里,唯有那一个是占尽了好处的。
在孟家没有出事之前,豫王的势力,那是要大大的逊于陈晏。就算后来孟家在延郡的势力被除得一干二净,陈晏失去母家助力,而皇帝的心也越来越偏厚豫王一系,就算是这样,豫王如今的势力,也就是和陈晏基本持平着。
可以说,如果当年没有孟家的案子,豫王连与陈晏一争的可能都没有。
而皇帝之所以对陈晏日渐疏远,他的心结,很大一部分都是落在孟氏谋反上。
顾凭最近就在想孟氏旧案,一直是横在皇帝心头的一根刺。这一次,或许可以拔掉它
他出了会儿神,见陈晏仍是一言不发,无声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回手揽住了他。
顾凭低声道“殿下,我我没有想反悔。”
他顿了顿,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许诺。既然承诺了,就没打算毁信。”
只是,他真不确定,他给出去的,和陈晏想要的,是不是一样或者说,他其实知道。
因为这个,他的语气有点艰涩。
陈晏静静地望着他。
顾凭看不到自己的神情,这一刻,他的脸上,透着一种彷徨。
那是一个人的心乱了,连自己也不能确定的时候,才会不自觉露出的茫然。
这样的神情陈晏闭了闭眼。
他慢慢松开紧扣住顾凭的手,重新将顾凭拢进怀里。脸上看不出表情,动作却很温柔。
陈晏轻声道“我知。”
他的唇在顾凭的墨发上轻轻贴了贴,低低道“没关系的。”
陈晏的手指顺着他的青丝滑下来,落在后颈上,指腹贴在他的颈侧,慢慢地摁着。这个位置,他以前时不时就看见顾凭自己揉一揉,后来御医说那是一处穴位,按一按可以助人神思清明。
陈晏一边不轻不重地给他摁着,一边道“阿凭,最近累了吧”
他竟自己把刚才的话题给带过去了。
不知为何,顾凭的心尖像被水滴打了一下。
他贴着陈晏的胸膛,慢慢地嗯了一声。
嗯完才想起来,不对,他最近也不累啊。
又摇了摇头。
陈晏笑了一声“再过几日就是大游会了。到时候,我陪你去转一转。”
他又提到这个大游会。顾凭本来已经快没印象了,见他两次提起,还真有些好奇起来。
他问“很好玩吗”
陈晏抿了抿唇,淡淡道“或许吧,可以看看。”
顾凭“我还以为殿下不喜欢这种热闹。”
他之前待在秦王府就注意到了,每逢这种佳节盛会热闹的时候,陈晏的反应总是淡淡的。
他还以为陈晏的性子,就是不喜这些。
陈晏沉默了一会儿。
他开口道“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逢年过节,宫中家宴,我看着陛下和卞贵妃坐在那里,底下豫王还有别的宫妃亲王们,笑吟吟地说着话,众人都欢声笑语,我心里,总觉得连呼吸也是窒闷的这感觉我不喜欢,所以每到佳节,也懒得去热闹。”
他顿了一下,很轻很轻地说了句,“现在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
自从遇到顾凭之后,这时不时就涌上来的,每到年节就格外强烈的孤寂,好像天底下人人都在快活,都在欢笑,唯有他行单只影的荒和冷,都从他心底里,不知不觉地淡去了。
他压下情绪,低头噙住顾凭的唇,辗转地吻上了他。
这日午后,顾凭从护卫那里拿到了关于当年孟恩所收诏令的详细资料。
孟氏当年先是内乱,后来又被镇压军攻了进来,乱军之下,诏令早就不知落在何处了。这份资料是结合董敬的供述,还有他们顺着董敬,挖出的几个当年也跟在孟恩身边的幕僚,将那些人回忆出的内容一并整理下来的,虽然不能说完全准确,但应当也大差不差了。
顾凭翻完资料,半晌没有出声。
这诏令内容,措辞一份比一份严厉,先是历数了孟恩被反映上去的过失,然后要他谁也不准带,速速独身前往凤都。
顾凭拧了拧眉。
他对皇帝的印象,是一个将自己的喜和怒控制得滴水不漏的人。哪怕动了杀心的时候,他也很少会疾言厉色。可是看这诏令,分明就是对孟恩厌恶至极
任何人看到这诏令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根本不是要召他去解释澄清的,而是要对他动手的。
怪不得,孟恩当年迟迟没有动身。
一则,是有董敬这些一早就被埋在他身边的内奸,不断地告诉他这诏令有问题;二则,哪怕诏令是真的,孟恩也不能动,他也不敢动。这样满篇昭然要处置他的诏令,就算他封令进入凤都,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