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顾凭收到了一封帖子,说在城南余家的汀兰园内有场宴会,邀他前去。
顾凭翻过暗部呈上来的资料“这余家不仅是池陵一地有名的富商,原来在这一带的地下势力中称王称霸,也已经有数年了”
护卫道“正是。”
这样的本地豪强,肯定是早在官府有了靠山了。那个靠山如果不够大,还护不住他们。
顾凭想了想,交代道“去查一查,池陵本地有没有什么富户或者二流三流的世家,家中有子弟失踪,且可能与余家有关的。”
“是。”
护卫说罢,又呈上一叠文书“按照大人的吩咐,暗部从存档中调出了当年孟氏谋逆一案前后,朝中大小事的记录。请大人过目。”
关于孟氏一案的始末,顾凭已经基本摸清楚了。
当年,孟恩率军驻守延郡,皇帝下令让他去凤都一趟,孟恩不去,皇帝连发三令,他还是不去,还扣下了陛下的使者,不但如此,他写信鼓动荥川太守娄芝跟他一同起兵。娄芝严词拒绝。皇帝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怒,发兵平叛。
但是,还没等平叛大军赶到延郡,孟恩身边就起了内乱。
孟恩身边有几个亲随,觉得跟着他起兵造反绝非长久之路,决定杀了孟恩,向朝廷谢罪请降。
他们将孟恩和他的几个儿子诳到一间屋内,一齐围杀,然后砍下头颅送出城去。
其他那些将士知道孟恩被杀,全军骚乱无主,很快就被赶到的平叛大军镇压了下去。
就这样,孟氏谋逆一事被平定。接下来就是持续数月的大清洗了。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疑点的。
顾凭看着资料中的一行,上面写着,孟皇后因巫蛊一事被废,孟恩对此多有不满。
他想,这份记录,记载的是朝中的大小事。也就是说,当年孟恩对皇帝废后的不虞,是给传到了凤都的。这种私下抱怨的话都能传进朝中,这就说明,一则,孟恩身边必定被别的势力安插了人手,二则,那时候皇帝身边的近侍重臣,恐怕跟孟恩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否则,那些人怎么样也该帮他压一压,不会任由此事传得满城风雨。
他正想到这儿,忽然听见那护卫道“殿下。”
是陈晏走了进来。
他拿起顾凭面前的几叠文书,随意翻了翻。那护卫见状,躬身一礼,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顾凭忽然有些出神。
当年孟后被废,陈晏又陷在尧昌前线。征讨葛博一战,是本朝立国时最为艰难的一场战役,逼得皇帝险些就要同葛博划地而治。那时候的陈晏,还没有成就后来的百战之名,当时,谁又知道他能不能胜,甚至连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确定。
这个档口,朝中那些臣子,是不会有几个人会选择站在陈晏身后,替他为孟家周旋的。
他问“孟家出事的时候,殿下在朝中有人吗”
陈晏淡淡道“我的势力,是从母后失势和孟家大变之后才开始用心经营的,在那之前,我的心腹大都是军中的人,都随我四处征战了,朝堂上并未结交什么臣子。就算有,那些人也不是身居高位,在这种事上,他们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见顾凭还在盯着他,陈晏以为他是感兴趣。
他继续道“刚从尧昌回来时,我知道孟家的事,就令人查了一番。但那时候,我在朝中可用的人手并不多。虽然查了几次,但都不能深入。直到几年后我手中的势力成型,才再令人重查,将搜查来的资料合至一处,就是现在交到你手中的这一份。”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顾凭还没有到他身边。只知道大概,但对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
陈晏见他听得出神,就多说了点。
顾凭垂下眼睫。
他想,孟家举族被诛,孟后身死,宫中以豫王生母卞贵妃为尊。豫王聪颖仁孝的名声,似乎就是在那时渐渐流传开的。关于陈晏狠戾无情的种种传闻,也是自那之后愈演愈烈的。
虽然陈晏不说,顾凭也能想到,那些日子,他应当并不好过。
莫名的,顾凭心底忽然一软。
他伸出手,勾住陈晏的一缕发,在指尖绕了绕,轻轻一拉。
陈晏眉头一皱,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展臂将顾凭揽过来“你要是想玩,坐近一点。”
说着,他随手将披垂下来的头发拨到顾凭手边。
幽黑的长发如瀑披落下,顾凭张开手,慢慢拢起那柔凉的发丝,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个会儿,他忽然道“殿下,你十五六岁时是什么样子”
陈晏随意道“与如今并无什么差别。”
说完,他看向顾凭“你呢”
顾凭诚实地说“我与如今差别还挺大的。”
能不大么,他都整个换了个时空了。
陈晏瞥了他一眼,“你那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
顾凭想了一会儿,唇角含着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