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临时抬袖把棺木挡住,吐了含珠喊他名字“蒋麓。”
“你说。”
“等会,你就当我真的死了。”苏沉盯着他,眼神认真“试验派,好么”
蒋麓原本习惯了自己的那套戏路,本想一笑了之,被他凝视时念头微转,点头答应。
他俯身帮他把含珠重新放好,又拾了一缕银发,理顺放置苏沉颈侧。
“我明白你的用心。”蒋麓低眸看他,已有几分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敛气轻声“我们一遍过。”
苏沉微微点头,闭了眼睛。
厚重棺门吱呀一声,遮蔽他面前最后一缕亮光。
空气被骤然压缩,再仰下头鼻尖便会碰到障碍。
“来各部门准备”
“a”
苏沉并非戏中人,此刻仍是闭上眼,让时间和记忆都回溯到心脏被刀刃穿透的那一刻。
蒋麓屏声静气沉默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已处身皇陵之中。
他面前便是故人的棺椁,此刻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少年抬手轻抚,像在重新熟悉从前的故友安寝之地。
吉时已到,该开棺了。
他历时数月,置生死于不顾,只为了救元锦还魂。
一向放浪形骸的小将军,半跪在烛火昏黄的宫陵里,双指按住棺门边缘。玉锁被内里震得砰然一声,在黑暗里滚落而下,摔得叮当乱响。
天幸师会不会骗他
死去的人真的会活过来吗。
姬龄面无表情地起开棺木边缘,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元锦,你最好不要同他一起骗我。
他是玩世不恭的性子,此刻却皱眉肃容,一点点推开了棺木。
棺木里,原本该腐朽枯烂的尸身竟真的在如蛛丝缝补般复原。
元锦睡在皇棺里,眉心仍微皱着,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他自白骨回复了血肉,连腐朽的皮肉都如时光回溯般逐寸变化,嘴唇的光泽都在不断回来。
姬龄怔怔跪在原地,还绷着先前的状态,撑着棺门愣愣看他。
“你醒醒。”
他突然像少时一样唤他。
“元锦,你醒醒。”
沉睡的人似若未闻,但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姬龄从未这样忐忑过,轻轻拿手背碰了碰少年的脸。
暖的。
真是暖的。
姬龄本想笑起来,又怕打断他恢复返生的过程,半抚着他的脸不敢松手。
“醒了没有,”他笑骂道“快点,我撑得胳膊都酸了。”
银发少年睡在棺里,此刻才睁眼笑看,把口中南珠呸了出来。
“还以为你会落几滴泪。”
“偏要看我落泪了才肯醒”姬龄作势要把棺木合上“那重来一次。”
元锦拿手撑着棺材,又挠他的手。
“快拽我起来”
这一回镜头里的笑,两人皆像是顾盼生光般,在昏暗幽宁的陵寝里泛出春日的朝气。
拍得时候,根本不用单独等他一个笑。
蒋麓自开镜起,浑然融进角色里,连环反应真切炽烈,又很透着清爽气。
抛去将军皇帝的身份,反而只拍摄他们的少年之情,效果非同寻常。
江隼等他们演尽兴了才喊停,笑着拍拍监视屏。
“成了。”
他这次来救火,只取最前头的几秒即可。
后头几分钟却可以拿到第五部里,算是他江某人给后来者的礼物。
这一段有许多剧本之外的天然反应,连台词也是两个孩子信手拈来,亲稔地真实明白。
葛导演守在旁边辅助着调度,跟在江总导演身后看了这一段,跟着连连赞叹。
“麓麓长进很大,这么难的戏都能驾驭了。”葛叔看着蒋麓长大,此刻是真心地夸“他一向武戏得心应手,文戏以前差点火候。”
“不光是他演得好。”江隼吩咐化妆师帮他们卸妆去了,转头对葛叔认真道“但我跟你说,这一次最好的,得是棺材里头那位。”
“沉沉”葛叔正接过大红包往里头塞八百块的喜钱,听得好奇“沉沉不是躺里头吗,原本一句台词都没有。”
“你看出他们这都是即兴了吧。”江隼看得通透“这戏,是沉沉给他带出来的。”
没有纸面的台词,甚至演之前都没商量过接下来的剧情,全凭两个人对对方角色的打磨体悟,把戏一口气给捂出来。
苏沉没躺进去之前,蒋麓的心还沉不下来。
可两人咫尺间对着面了,像是一切都水到渠成。
葛叔听得半明白半不明白,跟着点点头。
“外人都议论,说你们的第五部最是难拍,怕要砸在手里。”江隼收了工,从容笑道“我倒是觉得,要爆个大彩出来。”
这两个孩子,眼见着是要开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