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元锦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身后的墙,厉声喝止“你做什么”
那玄色黑袍半空一转,在长风里翻出内侧,随着她的动作被展示的一览无余。
炽烈阳光下,有字纹图案在黑袍内侧一闪而过。
元锦像是看见什么,竟不顾假意瘫痪的身体,踉跄着往前扑捉“你拿过来”
那是,那是
钱阅向前一步,神色平静的双手递上。
“是先皇帝留给陛下的遗书。”
“卑职代管至今,不敢有所折损。”
元锦眼眶都红起来,惧意怒意混在一起,指节都攥得发白,死死握紧那血书在阳光下看过去。
不,这不可能。
是他把那疯癫生父赏给蛇骨婆婆,让后者被群蛇撕咬而死,听奴仆说最后连白骨都千疮百孔,不得全尸。
怎么会,怎么会
“从一开始,这场厮杀就只可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医女再度跪下,如是陈述“哪怕是腿疾突发,废黜太子,也是先皇上同先皇后一致的决定。”
他们以命相保,求你能在党争里活下来。
元锦甚至没办法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双泪本能地淌了下来。
“你已经犯了千刀万剐的死罪,”他声音干枯,像是血在从嗓子里淌“竟敢戏言”
不,母亲是被那个混账下旨赐死的
萧家被放逐,还有数代族人被牵连为奴,不
“先皇帝有言托卑职转述,”钱阅匍匐在地,声音不疾不徐“吾儿衍锦,父伪饰至此,唯望与余母生死同寝,合葬一处。”
“若遗骨灰,倾洒其前足矣。”
阳光刺眼地可怖,将乌黑衣袍里的血字一行一行映衬出来。
讲出文党遍布全国的势力范围,讲洪党背后的军力分布,及戗杀洪氏之后会接续而来的世族之乱。
行行句句,深切至重,尽是父亲的手笔。
元锦看到最后,发出幼兽中箭般的怒吼声。
他不信,他决不能接受
从前视为虫蚁的昏聩父亲,被他亲手赐死受尽极刑的父亲,用自己和母亲的一辈子去保他活下来
那般荒诞的逃亡猎杀,不过是引发文洪两党相杀的毒计之一。
如果没有这般设计,那两拨人早已分赃一致,齐架着下一个傀儡平稳登基。
那般奢靡疯狂的昏君行径,竟是将宫内财物保全大半,秘密借宴会赏赐之名移出宫外,供他取用。
如果没有文武群臣明知故纵的丑陋行为,国库都会被洪家设法掏个干净。
看似活得光风霁月、金尊玉贵的帝王之家,在世族面前好似门前石狮子,早就是个镇国的摆设罢了
荒诞至极,荒诞至极
元锦又哭又笑,把写满暗书的长袍披在身上,像是极力汲取血亲的半点温度。
他仍是稚嫩年轻,此刻长发如雪,十指如沾血,哭得痛苦凄怆。
医女静静抬头,抿唇等待。
她像是来自上一代的信使,此刻不多共情,只等他收拾心情,以再度交代后事。
元锦已经快要崩溃到如身坠深渊,恨声道“所以你们所有人每一个人,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是吗”
要我重振朝纲,要我收拾残局,把一切被夺走的要回来。
你们每个人都选了以死托付,然后就这么走了,一个一个全都走了
“陛下。”钱阅低声道“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文首辅就会过来看您了。”
哪怕有一百种办法杀了他一个,都没有办法彻底瓦解整股清流。
上下文官早已根系稳固,互相勾结。
前一代皇帝用尽气力搅浑了整盘水,设法勾得利益错乱,四处起火。
下一步尽数交代于衣带诏上,求他保得国家周全。
国家位列四国之间,若不是各方牵制着,早已有南北劲敌来犯。
此般情形,像是高塔悬于一根针上。
元锦裹紧外袍,哑声开口。
“父皇还说了什么”
钱阅沉默片刻,如实以告“莫罪己。”
少年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像是过早地置身于刀枪剑影里。
早到不记得平静的生活本该是什么样子,不记得伸直双腿在众目睽睽下行走时的情形。
“叫姬龄来。”
他很慢很慢地开口,五指仍紧攥着父亲的字迹。
一切都在变得足够清晰。
“卡”
演到这里,苏沉累得直接靠床榻滑下去,哭过之后眼睛都有点胀痛。
“还得再来一镜,”导演招呼道“刚才有几个地方没演清楚,你吼太快了会影响后面的情绪。”
闻枫被助理搀扶起来,跟小同学耸了耸肩“我说了得收着演。”
苏沉嗯了声,陷在被子里长长叹气。
上班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