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律师事务所离开后,李藏秋和楚识琛分道扬镳。
李藏秋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脸色铁青,上车前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引得过路人朝他们偷看。
楚识琛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失态,无言坐进车厢,命司机发动车子送他回家。
长街华灯初上,楚识琛临窗的半张脸染着一片斑斓,他嫌晃眼睛,半阖着目,眼前不断闪回他和李藏秋对峙的画面。
一切发生在情理之中,因为楚识琛所做的、所说的都是蓄意而为,李藏秋迟早会爆发。
但又在楚识琛的意料之外,倘若李藏秋是幕后黑手,那他不应该在今天提早发作。
因为签约派对一旦发生事故,李藏秋事前和楚识琛有过争执,就等于有了嫌疑和动机,何况雷律师全程在场,想赖都赖不掉。
李藏秋绝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今天这一遭已经是撕破脸,那接下来呢派对那天会如何
车流熙攘响着起伏的喇叭声,楚识琛有些烦,握拳抵着太阳穴轻轻敲打,他反复拨弄脑中的细弦,是李藏秋,不是李藏秋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问“楚总监,是不是晕车”
楚识琛回答“没有。”
司机说“那就好,你要是不舒服我靠边停一会儿。”
“我没事。”楚识琛睁开眼,“就是有点累了,不要紧。”
司机笑道“那我就不跟项先生报告了。”
楚识琛不解“嗯”
司机说“项先生吩咐过,不管大小情况,只要你有问题都要告诉他。这辆车上装了定位,平常去哪,在哪里停留多久,项先生也都知道。”
楚识琛倒是刚得知,他明白项明章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说“之前没听你提过。”
司机尴尬道“实不相瞒,我以为项先生盯得紧是防止公车私用,就没敢跟你说。但又感觉不至于,上次汇报忍不住问了一嘴,结果项先生说不用瞒着你。”
楚识琛失笑,降下一截车窗,风吹进来神清气爽,问“如果有别的车跟踪,你能发现吗”
“应该能。”司机干这行近三十年,经验老到,“没电影演得那么玄乎,开车得眼观六路,挺容易发现的。”
从广州回来之后,楚识琛格外留心,却再没捕捉到an的踪迹,是对方潜藏太深,还是停止了跟踪
等到签约派对那天,an会不会再度露面
回到家,楚太太在收拾去新西兰的行李,因为不确定去多久,所以带的东西很多,行李箱都不够用了。
楚识琛顿在楼梯上,听楚太太在楼下进进出出地找东西,很急躁,时不时停下来,反悔似的说不要去了。
“小琛一个人留下我害怕呀。”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有当妈的撇下孩子自己走的道理。”
“又怕给他添乱烦死了烦死了”
楚识琛不由得回忆起往事,他把母亲和妹妹送到海外避难,临行的前夜,一向严苛的母亲抱着他,伏在他胸口落泪。
战火纷飞,母亲不敢问何年是归期,他不敢许诺何地共团圆。
当时一别已成永别,楚识琛忽觉四肢无力,他听着楚太太的絮叨,扶住栏杆走完了剩下一截楼梯。
卧房的衣帽间有一只行李箱,楚识琛打算拿给楚太太用。
箱子里装着洗漱包和常用药,每次出差就不必单独收拾,楚识琛拿出来放进衣柜,一抬头,瞥见顶层一格的书法卷轴。
楚识琛将破阵子取下,卷轴外裹着几层牛皮纸防潮,他用力撕破,解了扎带,握着天杆展开整幅字。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知晓真相后再读,楚识琛仿佛目睹项明章愤然挥笔的情形,诵念出口,肺腑生寒,犹如灌进了马场的刺骨西风。
他举着这幅字,手酸了,仍探究般盯着,横竖撇捺串联起纷扬的思绪。
从对游艇事故起疑,然后展开调查,到被跟踪,决定主动逼真凶现身。前因后果和方式动机,楚识琛思索过千百回不止。
他自认还算缜密,可是总觉得逻辑上不够平顺,千丝万缕间藏着小疙瘩,好像某个环节遗漏了什么。
手机响,楚识琛回过神,将卷轴潦草地卷起来。
项明章发来消息,问睡了吗
楚识琛回复还没有。
项明章早点休息,明天约了许辽。
楚识琛好,晚安。
第二天上午,项明章开车接楚识琛去雲窖。
酒吧大门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服务员放假了,偌大风挡空间倍显冷清。依旧是那张卡座,许辽预备了酒水等他们。
项明章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充当调酒师,给楚识琛调了一杯低度鸡尾酒,给许辽调了一杯烈的,他要开车,只倒了半杯柠檬水。
他夹着冰块问“人手够不够”
“足够了。”许辽回答,“当天在场地周围有一部分安保,是明面上的,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