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牙跟随朱元璋的节奏。虽说没朱元璋那个本事,常用字倒也能认个大概。
常遇春看着石碑,念出了站着老远,也能看到的石碑上的大字。
“下民难欺”常遇春喃喃,“是大帅的字啊。”
蓝玉虽不喜懒得读书。但他被常遇春反复叮嘱,不识字可能只能永远当小将,当不了大将军,所以现在也勉强识得几个字。
他视力比常遇春好上不少,不仅能看见石碑上的大字,还看得见石碑上的祭文。
看完之后,蓝玉肩膀又缩了缩,往常遇春的影子处躲了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但心中就是忐忑不安,有点想从这肃穆的祭奠现场逃走。
宋濂和叶铮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早就知道朱元璋这场祭奠肯定不伦不类。
朱元璋麾下的文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寥寥无几没跑的文人都镇守在朱元璋打下来的各处城市中为官,安抚百姓,忙碌无比。没人有空与朱元璋随行。
所以朱元璋军中大概率是没有懂祭祀礼仪、懂撰写祭文的人。
他们匆匆赶来,本想补上朱元璋的缺漏,让祭奠后半截看上去正式一些。
但现在,两人对视了一眼,将胳膊上的白布系紧了一些。
“常将军,我们别打扰大帅。等大帅祭奠结束再过去。”叶铮道。
宋濂点头赞同“现在正是最肃穆的时候,不可打扰。”
常遇春犹豫了一下,决定听大文人的话,带着一众士兵停在红巾军中,没有上前。
朱元璋已经得知了常遇春带着叶铮、宋濂到来的事。但他没有激动地迎上去,只轻轻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后,就继续主持祭奠。
红巾军已经将散落的尸骨整理好,青军只需要从几个堆积尸骨的地点,将尸骨带到大坑中放好。
半日后,尸骨尽数归与墓坑,青军拿着木铲开始填土。
宋濂和叶铮松了一口气。只是填土,不是坑杀。大帅没被气得失去理智。
但紧接着,他们俩就平静不了了。
朱元璋居然让人扛了两个大锅来,生上火,要现场给扬州的百姓们做祭祀用的肉。
火生好,红巾军抬上来一堆腌制好的、只有脑袋勉强看得出来是谁的尸块,噗通一声丢进了锅里朱元璋竟然是用张明鉴的肉充当祭品
青军开始瑟瑟发抖,被捆着的降将更是抖得裤子都吓湿了。
宋濂和叶铮按捺不住,撩起衣袍跑到朱元璋面前,想要阻止朱元璋。
因朱元璋已经和身边士兵说过,没有人阻拦宋濂和叶铮,让他们俩顺利跑到了朱元璋面前。
蓝玉嘀咕“他们不是说别过去吗”
常遇春瞪了蓝玉一眼“闭嘴”
蓝玉缩了缩脖子,看着那沸腾的大锅,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帅”叶铮比宋濂脾气耿直一些,当即道,“这样不可”
朱元璋对叶铮和宋濂拱手,先很客气的打招呼之后,才道“先生,这次祭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止。”
朱元璋指着已经累得晕过去一次,还是爬起来生火的扬州遗民。
“我们这种底层老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要让青军知道,要让天下人知道,也要让我的将军和士兵知道,杀人的时候要做好被人杀的心理准备,吃人的时候也要做好被人吃的心理准备。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他们仗着手中的刀作恶的时候,就要明白可能有一个比他们更大的恶人会对他们做同样的事。”
宋濂皱眉“大帅,你就要做那个最大的恶人吗”
朱元璋道“有何不可。”
他抬头看着石碑“我读了几年书,看到史书中每次朝代颠覆,都是咱们底层老百姓自发的反抗。虽然最后胜利的果子总被一些更厉害的人摘了,但至少我们每次反抗都真真切切给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致命一击。”
“先生们,你们看我题的词。谁说的下民易虐我就觉得下民最难欺,比苍天还难欺。我也不替天行道。天自己多有本事若真想做什么事,随便降下一道雷,有谁能阻止如果有天命,那也是天授命与人。至于那人能不能完成天命,天是不管的。”
“这个叫什么来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荀子说的吧盛世和乱世的差别,只是承担着天命和民意的君王,能不能在有灾的时候救灾,有祸的时候平祸。”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帝,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但我知道我至少可以做替民行道那把最利的刀,做恶人头上最惧怕的最大的恶人。”
宋濂和叶铮久久不语。
他们看着朱元璋,仿佛看到一个暴君的雏形,正在逐渐形成。
是了。
朱元璋的确有帝王之气。但这不是什么明君,不是什么仁君,只是一个暴君。
是一个可能会名留青史,引万人唾骂,但也会让万人敬仰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