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
那些先前还在腔口外迟疑不决的幼鱼仿佛凭空接收到了来自大鱼的召唤与指使,纷纷疯了般地一股脑冲进腔室,再也看不见半点犹豫。
它们攻势太猛,甚至都无法排队,而是一只叠着一只,像小山似的垒在一起,堵满那最多能容纳四五只幼年婴面鱼同时闯入的狭窄洞口,一口气蜂拥而入。
再然后,疯狂摆动着它们短粗的爬行类动物四肢,宛若一架架小型的冲锋坦克,瞄准二人,发起了进攻。
妈的,还能这样。
谢松原和白袖一时间也说不清,这究竟是这些幼体鱼与大鱼间的亲子心灵感应,还是纯粹因为大鱼对它们使用出了对付蚯蚓时的同样招数,用意念控制着这些幼鱼,让它们宁愿舍弃生命,也要拼死保护这条位处于脑部正中的鱼祖宗。
不过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其实都不算意外。
它们这些掠夺者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没有了这条寄生在蚁后的大脑中、不断操控着它去获取食物的巨型脑花鱼,这些幼鱼失去了挟蚁后以令蚁群的能力,必然再享受不到从前那样得天独厚的优待
而对于这条脑花鱼来说,它也绝对不想离开目前这片自己还算满意的栖息地。
只要它还活着,日后依旧能诞下千千万万的子嗣。但如果它死了,对于这个婴面鱼种族来说,一切就都完了。
看着那些宛若不要命的铁血战士般冲破束缚、朝着腔室涌来的幼年婴面鱼,谢松原忽而愣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反应过来,冲白袖说“这些小鱼这么急着冲上来保护大的一定是因为这条大鱼没有行动能力,它们才会这么着急。”
仿佛听到了谢松原的这句话,腔室内部,那只通身埋藏在脑部中的巨型婴面鱼更加诡异又烦躁地摆动起身体。
好似被面前这个可恨的人类戳穿了真相,恼羞成怒地从喉咙间发出尖利又沙哑的模糊嘶吼。
它奋力摇晃着自己差点要埋没在脑花中的肥厚肉身,想从这一团团、一串串痴肥的粉肉和血管脉络中挣脱出来。
然而一旦当那些串联着它与腔室肉壁的管道因为它的挣扎而变得摇摇欲坠,这丑陋的肥鱼马上又会露出像人一样的惊恐表情。
好似它也知道,自己早就和蚁后的脑部融合得难舍难分。
这只巨鱼只要一离开蚁后的脑腔,它的杀伤力也将大打折扣,真正变成人类的手下败将。
想到这里,大鱼滚圆外凸的死鱼眼中登时闪过一阵残忍的凶光。
坚定又冷血的信念通过某种无形的介质传播出去,在场的所有幼鱼全在刹那间精神一震,更加气势全开地冲着挡在前面的白袖发起攻击
“让开”
白袖利喝一声,也不知听清谢松原那番话没有,当即将他推到自己身后“噌”地亮出一对伤痕累累的豹爪,“你去想办法解决大的”
看来是听见了。
狭小的腔室内一下变得无比混乱。这地方太小,白袖放不开自己的兽形,相对来说也更难以施展,只能维持着半人半豹的形态,和飞扑过来的婴面幼鱼撕咬在一起。
谢松原知道,战局不能拖得太久。
白袖现在眼看着还能支撑一会儿,但他一路下来,各方面的损耗都实在太大,能够打起精神应付半晌已是强撑。
等再过片刻,反应能力肯定会大幅下降,到时候婴面鱼们就算一鱼给他一口,也够让白袖受的。
想到这里,谢松原也不敢懈怠。
他分秒都不想浪费,只能一边焦急地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肉体搏斗声,尽量克制自己不回头看。
乍一眼望去,这丑东西其实很像会在某种“前卫”艺术馆里展出的艺术装置。
它鱼身上的肌肤都是剔透的浅肉粉色,如同被剥了皮的实验小白鼠,尽是一派幼嫩细滑的质地,甚至能看见上端的肌肉走向,血脉纹理。
它那对分别有排球大的眼珠透着深浓的猩红,球体表面竟也分别连接着两条淡红色的管道。
它们高高地向着腔室顶端的天花板方向延伸,深深扎入那片肉壁,不知道要通向并连接到哪里。
因为感受到了谢松原的靠近,巨型婴面鱼这两只被血管覆盖着的眼球骨碌、骨碌地错乱转动了两圈,一齐森冷而僵硬地朝着人类青年投来了视线。
谢松原喉结轻颤,禁不住做出一个吞咽般的动作。
他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冲白袖说出口。
巨型婴面鱼无法行动,不代表对方不能伤害到他。
这条大鱼的牙齿明显还没有退化,谢松原仍能从它半张开的吻部缝隙中瞥见那宛若金属锐器的亮银利齿。
况且他也不觉得,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条大鱼不仅能掌控蚁后,甚至还能操纵地下的其他生物。他刚才会被蚯蚓抓住、投喂给蚁后,想来极有可能就是这条丑鱼暗中下达的指令。
否则没有其他说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