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还是小时候,她怕疼,怕黑,怕考试时,只要撒个娇者哭啼啼说“我怕”,爸爸就会抱上她哄她,说“不怕,汐汐不怕。”
后来他不在了。
也不再有人哄她“不怕”了。
可是,她还是会怕的呀。
她依旧怕疼,怕黑,怕考试,怕被人欺负,怕妈妈担心自己。
只不过她不再撒娇,也不会将恐惧宣之于口。
很多时候,她连眼泪都不敢掉。
她不哭不闹了,周围人都说她“长大了”。
还夸她“懂事”,“坚强”。
只有祁汐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坚强。
她坚韧的外壳一戳就瘪,内里尽是敏感。
而努力要强,也是为了显得自己不很自卑
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现在突然又有人,轻声对她说“不怕”。
她真的很想哭
祁汐眨了眨酸楚的眼睛,扭头看。
立时怔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焱已经完全松开车座,只单手抄兜跟在旁边,笑着看她骑车。
祁汐心下一惊,车身歪斜。
“啊”
陈焱反应极快,一手稳住山地车,一手扶上女孩的侧腰。
祁汐单脚踩上地面,从车上下来,抬起泛红的眼眶看男生。
陈焱唇边轻撩,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出息。”
“胆儿还不如四五岁的小姑娘。”
他指的是刚才学骑车的那个小姑娘。
祁汐没有解释自己泛泪的原因,只抽了下鼻头,弱声道“她有头盔”
陈焱气音笑了下,也没让她继续骑。他把蛋糕盒挂到车把上,长腿一跨,坐上车座。
祁汐刚要闪到一边,腰身突然被箍住。
少年单臂圈住她轻轻一带,将她抱到车前的横梁上。
磁淡的嗓从她头顶沉沉落下来
“焱哥就是你的头盔。”
心跳还没来得及加快,身下忽地一晃。
陈焱带着她一起骑车。
“扶好。”
祁汐睫尖动了下,两手搭上车把。
这个姿势,她好像被他圈在怀里一般。
她所有的注意力与感官也都被他褫夺。
晚风夹杂少年湿热的气息,如有实质般轻抚她耳侧。
脑顶的发丝也被他的下颌轻轻刮磨,泛起丝丝沙沙的酥痒。
头顶,橘红色的余晖重新洒落下来。他们骑出了梧桐树车道。
视野倏尔开阔起来。
江河的尽头,城市的边际,落日的轨迹前所未有的清晰。
太阳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将整座城市都浸润在自己余晖里。
目之所及,全是灿烂。
祁汐的心脏没由来鼓涨,又莫名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排斥的这座城市,原来也可以美得这样震动人心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少年的哼唱散漫而恣意,落在风里,是只唱给她一个人的晚吟。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和你看棒球,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1
脸上忽然有东西随风扑来,祁汐眨眨眼,抬手摘掉。
是一片边缘微微泛黄的小树叶。
一叶知秋。
八月只剩下一个尾巴,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祁汐偏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唇角不自觉一点一点扬起来。
她知道,她的夏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