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直在哭。
他们说她爸爸早该调去南都的,是撇不开手下的兵才留下来;他们说,直到最后他还从火场里救出好几个人来。
他们说,他是英雄
爸爸不在后,家里好像没什么变化本来他多数时间就驻扎辖区,半个月一个月才回家呆几天。
可是,时间久了,祁汐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少了很多很多期待和盼望。
不再期待爸爸休假回家,也没有人再换着花样给她带礼物了。
不再期待爸爸带她出去玩,带她去游乐园,教她滑冰游泳这些实现过的还没实现的心愿,通通都没了去处。
时间再久一些,期待就变成遗憾。
她小学毕业上初中,初中毕业上高中,将来上大学,工作,可能还会结婚人生中这些重要的时刻,都不可能再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参与了
祁汐呼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膝间。
眼角的水渍一点一点蒸发,她睡着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陵园里特别寂静,风过也无声,唯有头顶的枝娅轻微摇摆。
直到身旁的光影发生变化,祁汐才慢慢抬起头。
少年一身白衣黑裤,一头银发被帽子扣住,帽檐下的脸没在逆光里,有种不真实的既视感。
祁汐仰面怔然看了他两秒,心脏迟钝快跳。
“你,你回来了啊”
想了想,她更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陈焱没回答她,黑眸幽深睨她。
“没病”
祁汐不解“啊”
陈焱舔了下唇边,换种问法“翘课了”
祁汐眨眨眼,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陈焱气音笑了下,也没问为什么,只撂开手里的包,弓身坐到她身旁的水泥地上。
祁汐侧眸,不动声色打量他。
半个月没见,男生如常散漫不羁,可神色里好像又多了点低迷的懒倦。
祁汐突然想起上次在电玩城,章锐他们说每年八月底,陈焱都会和他姑姑还是谁见面。
算算时间,好像就是这个时候
正想问,却看见陈焱出神一般,直直看着面前的墓碑。
祁汐也偏头往石墓看了眼,轻声解释“这是我爸爸。”
少年帽檐压得很低,她看不清他的眼,只看见他突兀的喉结倏尔下落,压出一声沉闷的“嗯”。
男生不多问,祁汐也没再做声。
两人在沉默中并肩而坐,任阳光透过枝娅落了满身。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焱开口,嗓音有点哑“门口守卫那边应该有桶,你要借个来擦擦么”
说着他挑了挑下巴。
祁汐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爸爸的墓上落了一层蛮厚的尘土。
她“哦”了一声,起身。
“我去借。”
门口的守卫知道祁汐想干什么后,二话没说就把小水桶借给她了,还指给她哪里可以打水。
祁汐接满一桶冷水,拎着原路返回。
行至墓列前,她忽地停下脚步。
陈焱正在擦拭她爸爸的墓碑。
他手里抓着块像t恤的黑色布帛,一寸一寸,一个字一个字拭过石碑,随后又沿着弧形的墓顶擦至背面。
一丝不苟。
全部擦完一遍,他把她编的紫藤花环重新挂了回去。
祁汐没有过去,站在树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陈焱站着半天没动,又跟刚才一样,安静地,定定地盯着墓碑。
半晌,他突然抬手摘掉帽子。
缓慢地,也是庄然地折低腰骨。
银发的额发从两侧滑落,遮住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天色倏然沉下来。
太阳被路过的云层隐没。
暗霾之下,少年收敛一身桀骜与狂妄,对着面前的石碑鞠下深深一躬。
祁汐眼中一震,心口骤缩。
眼底却迸出源源不断的潮热。
她收回眼,拎着水桶背转过身。
一阵微风拂过,天色重新又亮起来。
祁汐抬手,轻轻揩掉睫上的湿润。
从陵园里出来,太阳欲往西边坠。
陈焱打开停在门口的自行车车锁。
这种应该叫山地车了两轮窄扁,上面还印着字母标识,铝合金的车身精致到显出几分机械感。
骑起来估计跟他那辆机车一样拉风。
陈焱没骑,推着车把不紧不慢地往前踱。
祁汐跟在他身边,走了一会儿,鼻间嗅到潮湿的气息。
她抬眼四看,眺见银带一般的浔江。
上次到这附近,还是章锐骑小电驴带她去看陈焱的篮球赛。
他们现在应该在滨江路,是江边最为热闹的地段今天更热闹。路灯下,长椅旁到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