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李斯背着手,神色凝重的从朝会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今天他又失败了或者用仍然没成功来形容更贴切。
嬴政继续将存韩亡韩之争压了下去。
这个结果出乎了李斯的意料。
他对自问对于自家这位大王的心思还是能摸到几分的。
对于嬴政来说,韩非很重要,重要到甚至不惜亲赴韩都新郑一叙,重要到甚至不惜放弃疲秦计这么大好的机会也要迫使韩非入秦。
也正是因为嬴政的这份重视,李斯才会不遗余力的针对韩非。
一山不容二虎,秦廷之内也容不下两个法学大家,若是韩非入秦为臣,他李斯的位置又该到何处呢
当然,儒家讲究兄友弟恭,师兄弟之间也当如此,师兄弟二人同殿为臣,那就该自由竞争,能者为上,但是李斯不想公平竞争,更不想屈居人下。
人贵自知,李斯是个聪明人,现在更是个脑子清醒的聪明人,所以他清楚自己大概率争不过自己那位放浪形骸的师兄。
好在韩非有弱点,他的母国就是他的致命弱点,李斯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一点,势必借此要踢他出局,并且对此很有信心。
嬴政欣赏韩非
李斯不担心这一点。
嬴政只欣赏能为他所用的韩非,而一心救国的韩非迟早会彻底站到秦国的对立面,届时嬴政不会对韩非有半点手下留情。
唯一的变故就在于韩国。
韩国几时灭亡,其实真的不重要,这个国家是真的半点翻盘的希望都没有,秦国也不需要这巴掌大的地方来作为跳板。
可是韩国不亡,韩非就要在秦国为臣。
时移世易,人心浮变,李斯也不想去赌韩非的想法会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万一他过几年后跟昌平君似的一心为秦臣呢
韩国还是早点灭亡的好,至少他要努力让朝廷上下就这一观点达成一致,到时候,韩非无心事秦,嬴政自然也就不会再对韩非留手。
虽然朝议一再被嬴政压下不处置,但李斯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到目前为止,他那位师兄还是个铁头娃,救国之心不死。
而嬴政的耐心不是无限的,韩非为韩国所做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消磨嬴政有限的耐心,等到消磨光净之日,韩非的戏,也就唱到头了。
昨天半夜或者应该说今早凌晨,他收到齐王遇刺的消息后,立马就意识到了这很可能是个提前实先计划的好机会。
等到朝会之时,听到国尉缭说出了自己查到的有关遇刺的情报后,他心中更添了几分信心,于是迫不及待的在之后的朝争中以此为由攻讦韩非。
李斯可以肯定,嬴政的态度确实已经因此发生了转变,但很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当然,李斯现在脸色难看不是因为自己又没成功,这件事就是个水磨工夫,时间到了就会水到渠成,不过是早晚的事。
让他糟心的是,今天有些大臣,一反常态的插手了这场往日里无人问津的辩论。
齐王遇刺,韩赵魏楚燕五国皆是嫌疑人,韩国也在此列,有人想要顺便插一脚试试看有无便宜可占无可厚非。
李斯可以理解这点变化,但是再加上嬴政不寻常的反应,就不一样了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无形中被人借来当刀了,尽管他还没想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李斯苦苦思索出问题的环节究竟在哪的时候,韩非步履轻盈的追上了李斯和他并肩而行。
韩非一出现,李斯的脸色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的问了一句,“师兄找我有事”
韩非看看李斯,咧嘴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回道,“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师弟你似乎有些困惑”
李斯也抿嘴笑了笑,“看来,师兄心中早已有数了。”
韩非的表现,让李斯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但是问题在哪呢
韩非浓眉一扬,笑着回道,“其实今天的情况,也在我意料之外,没成想我竟然成了靶子,不过师弟你也不用忧心,咱们俩吵了那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次。”
李斯对此不做回应。
他本来也没多担心会因为这个小意外,而影响到自己在嬴政那里的位置,脸色不愉只是因为讨厌这种不明就里的状况而已,担心会因此引发更多的差错。
韩非见他不接腔,也不在意,撇嘴笑笑,接着说道,“我之前听古兄和我说,再过些时间,伏念大师兄可能会来咸阳,届时咱们师兄弟得见见面啊。”
李斯扭头瞥他一眼,露出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笑容。
伏念要来他当然知道,当初这事嬴政可是安排到他头上的,不过
“大师兄要来,师兄你似乎没什么可高兴的吧”
伏念,儒家礼法的化身。
而韩非,是伏念终结者。
二者谁看谁都头疼好不好。
韩非自然明白李斯这话的意思,尴尬的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