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都回来了，那还有什么必要在这乌漆嘛黑的廊道里坐着呀裴清奶奶呵呵笑笑地从摇椅上起身，经得孙子搀扶，她更开心了。

然后裴清就收叠好椅子，跟着她走门进去。曾俊也得回家吃饭，没必要喊他留。

“为什么今天回来了”

裴清回“请假啰，回来过冬至。”

老人家用的白话在他听来十分亲切。感情的输出是双向的，她开心的上限，决定了孙子裴清开心的下限。

裴清奶奶走得慢，裴清也慢腾腾地跟在她身后，一点都不着急，顺手把折起来的摇椅放到了墙壁上。老人的身体还很得劲，要不到他的步步搀扶。

现在他们走的是一楼，想来裴清他爸应该是在二楼吧。

这不，老人家扯起嗓子就往上喊“阿卓啊，饭得没你儿子都回来了”听力好不好和嗓门大不大，看来是不相干的两回事。

裴清不禁生笑，然后拐进房子里的中庭，除了那熟悉的盘旋往上的铺着木板的楼梯，还有一样新鲜的事物电梯。

而因为电梯的出现，楼梯的布局都被小改了一番，让这座电梯不会显得那么的突兀，让这里的物样更加贴合。

“诶阿嫲，坐电梯啊。”

裴清正满意颔首着呢，却见自己奶奶径直路过了电梯口，没有坐电梯的打算，反而是踏上了能让她脚踏实地的楼梯。

没想到她老人家竟回“嗨呀，坐电梯多浪费电，就一层楼，走走就行。”

这

这下，轮到裴清傻眼了，他无语凝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不不，这不行。

裴清的思路很快就回归了，眼神审视地从上往下扫了眼电梯，换上理工生的思维，模糊但尚且能算的数据告诉他，这种家用电梯的耗电应该并不很大。

可转念一想，连饮水机的电源都要时常去关的奶奶，好像他们的理念本就不能相通

别说什么叫做“功率”了，就说什么叫做“功”，她老可能都听不懂，解释也难解释。

这下子就麻烦了，本来安这部电梯就是不想让她老人家走楼梯的，她还不用，难办。

看来，理念是座山呐，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绕不开它。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的裴清只得先拦了拦奶奶，再好声好劝地把人带了回来，俩人一起站在了电梯口前。

他嘿着笑脸，跟小时候老人哄在外面浪了一天的自己回家似的，哄带着她进到电梯里。

裴清“看多方便啊，以后就坐电梯了呗，也不怕摔了。”

奶奶“我自己走得动，不用搭什么电梯，浪费电。”

裴清“呀，你这不用也是浪费了嘛，花那么多钱搞个电梯就是专门给你坐的，十几万的东西买回来不用，那钱都白花咯。”

一听，裴清奶奶惊了，十几万

殊不知她孙子这是故意在夸大，哪能用得着这么贵的，又不是什么豪华电梯，也就外观上装得好看点罢了，内在还是那套。

基本上就一句换他来，他也能搞，搞得肯定比这个还好。

或许这就是天才的不一般的想法罢，对这种日常事物充满了“蔑视”、充满了“高高在上”，抑或说是从上而下的“关怀”。

裴清很难意识到自己思想观念上的变化，在他拥有异于常人的头脑之后，这些变化也是悄然而至。

奶奶一副不得了的面容，好像心脏都受到了惊怕“哟，这么贵喔”

裴清抚抚她的后背，点头“对啊”

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咕哝咕哝的，数落着自家儿子，怎生往家里买这么贵的物件

裴清继续他的说法“嗨，你多活个二三十年嘛，天天坐，不就把这钱给坐回来啦”

老人听言，咕哝哝嘿呵呵地笑出了声，都过八十了，还能活个二三十年

短短的一层楼时间，俩人也说不了多长时间，出了电梯口就到二楼了，裴清老爸也从餐厅那边冒了个头出来，“回来啦”

裴清笑着点头“嗯。”

三个人三代人，在视线有所交汇的时刻，老人家觉得整栋屋子都浮起了生气，堆砌在脸上的笑容聚成了一朵花。

裴清带奶奶往厅里走，压根不想走快，陪着她慢慢走，就挺好。

在他们家，有几个节日是要拜神的除夕、开年和散年、元宵、清明、中元、中秋、冬至。

其中，除夕和清明是最重要的。

他爸裴卓就跟他说，不论以后人在多远，到了清明那天，家里的祖坟都得有人去拜。

这是必须的，这是立家之本，这是不可遗忘的家规。

那时候的裴清还小，家里也只有三口人他爸，他，还有他奶奶。于是，幼小的心灵有了这样的意识，并想象着这样的一个重担在今后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此这般，父念子承，祖祖辈辈，源远流长。

裴清收回已经叠到意识深底的久远记忆，隔着时空，对孩时的自己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