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紫衣金带,玉冠风流。
他执着碧玉色的酒盏,唇角微抿出一线弧度,面容中渐渐浮现一丝温柔。
如果
这酒有问题,那就由他来承受,也算是护她一次周全。
如若不然
就来一次绝命之赌
以他的命,赌她的锦绣前程,赌她的风光无限,更是赌她的一世安好
赵昔微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看着他微倾酒杯,看着他喉结微动。
心口忽然一窒,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灼了一下,滚烫而疼痛。
他明明知道这酒有问题,他明明有拒绝的机会。
他是一国丞相、百官之首、太子岳丈,皇帝就算是突然要赐死他,也不可能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完全可以盘问曹德几句的。
可他没有。
赵昔微只觉得心脏生生的揪着疼。
自归府认亲以来,府中所有人都觉得他偏心她。
可她作为当事人,却一直看不透他。
他处心积虑,他淡薄寡情,他野心勃勃。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所以她和他之间,一直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不舍不离。
可他现在,从容不迫饮下这酒。
原来
他也是愿意保护自己的,他也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父亲
视线陡然模糊。
她愣愣地看着他,寒风卷起他宽大的衣袖,山海云纹翻腾,在她眸中形成一片紫金交错的斑斓光影。
所有复杂的感情、所有起伏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分离、忽然静止,忽然被抽丝剥茧,只剩下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念头。
这是无法抹去的、刻在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里的,属于她和他的,亲情。
朦朦胧胧中,她手指倏地张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赵子仪的唇角才沾了一点酒味,忽然耳旁风动,一股大力袭来。
“爹爹”
猝然抬眸,指尖已空。
他眉头皱了一下,眸光微微一凝,沉声道“微儿”
老夫人也有些惊慌“微姐儿,不要冲动。”
虽然皇帝突然赐酒之举,但在老夫人看来,皇帝就是天一般的存在,若就这么乖乖的顺从,说不定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可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定是必死无疑。
徐云娇一心只系在赵子仪身上,一把就扑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相爷”她掰着他的手臂,七手八脚地检查了一下,见赵子仪安然无恙,便又抬眼看向赵昔微,眼神里满是讶然,“你”
她似乎没组织好语言,迟疑了几下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算是有良心,相爷没白疼你一遭”
赵昔微捏着酒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谷san 她好像没说要替赵子仪挡酒吧她只是抢过酒杯而已,怎么徐云娇这话说的,倒像是她要替赵子仪送死了一样
“啪啪”两声,常公公击了两下掌,悠悠然笑了起来“好一个父慈女孝啊”
他抱着拂尘,绕着赵子仪踱了几步,阴森森地道“既然你们父女俩都抢着要喝第一杯,那咱家便成全了你们”
赵昔微眉尖一挑。
还没开口,徐云娇生怕她反悔,立时就补了一句“常公公您误会了,太子妃愿意先喝”
“徐云娇”老夫人气得身子一晃,还是周妈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才站稳身子,便挺直起背脊,不容置否地道“微姐儿方才吃了温补的汤药,不能饮酒”
徐云娇愕然“老夫人相爷可是您亲生的儿子”
为了这么个野丫头,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推出去
老夫人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这个蠢货
知不知道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皇帝这酒是不是毒药还未可知,若不是毒药呢玹儿他身为臣子胆敢抗旨,那岂不是也是个死
若是毒药的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玹儿今天勉强侥幸逃过一劫,后面还有的是法子赐死
但微姐儿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深受太子宠爱,不论是不是毒药,不论后果如何,事情是在赵府发生的。
你们作为娘家人,就这么让太子妃喝了,到时候太子能放过我们赵家
所以,不管是什么情形,只有保全微姐儿,才能保住大局,保住赵府
老夫人这么三两下,就把利害关系给掂量清楚了。
那慌乱的情绪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镇定和威严“徐氏,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亲生不亲生,难道不亲生,就不该疼了”
老夫人说完,就狠狠盯了徐云娇一眼。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大家族的体面,她真是恨不得把徐云娇绑起来,然后一条破布塞进嘴里去。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