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倒下的声音,那五六个披麻戴孝的人几乎是同时一怔,然后,其中的一个,即离韩谕最近的那个,缓缓转过了头来。
那是个女人,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女人。
韩谕觉得她似曾相识,但他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自己又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她。
“你是”韩谕开口,想问对方一句。
但他半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呢,那女人就默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另一个瓶子,递给了他。
韩谕也不知这是何意,但他还是顺手接过了瓶子。
这瓶里的液体都还在,韩谕将其放到鼻子下边儿闻了闻,顿觉一股子油香直冲他的脑门儿。
“瓶里是油,罐里是米什么意思”韩谕心中疑惑,脸上则用询问的表情看了看那女人。
那女人却突然开始流泪,并抬手做了个“喝”的动作。
“要我喝这油”这下韩谕就更迷惑了。
虽说那年头穷人少油,油水的确是他这种富人权贵才能肆意享用的好东西,但也没听说有直接这样喝的呀
想是这么想,但韩谕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又把这装油的小瓶拿到了自己的嘴前。
这一刻,他又闻了一次瓶口。
而这次,除了那异常浓烈的油香,他仿佛还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
那是臭味,一种的恶臭,由于被更为强烈的油香掩盖住了,使他第一次乍闻没闻出来。
“啊”终于,韩谕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把瓶子扔了,退后了数步。
那流泪的女人望着他,仍是面无表情,但这一刻,她那白净的脸在蓝色的灯光下,好似逐渐变得可怖起来。
接着,另外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也都转过了头,齐齐看向了韩谕。
她们都是女人,都很年轻,也都很漂亮。
韩谕觉得她们每一个都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任何一个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是谁。
她们的脸,越看越可怕。
“不不”韩谕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着什么,只是反复念叨着一个“不”字,一路退回了楼梯旁,跌跌撞撞地就往塔的三层跑去。
第三层。
这层的梁上,挂了许多衣服。
那些衣服,皆是上好的布料,上好的做工;它们一件件展开、挂起的样子,就宛如一个个张开双臂、浮在半空的人。
这层的一侧也有火光,韩谕朝那儿看去,发现竟有两个人在那里烧衣服。
这两人倒是没有披麻戴孝,而是干脆啥都没穿,全身光着,连条裤衩儿都没有可惜啊,这俩都是男的。
且这两位,身上满是伤痕,它们的皮肤随处可见淤伤、烧伤、还有看起来像是被缝合后的致命撕裂伤,简直可说是没一块好肉。
但纵是如此,他们的行动好像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一个在不紧不慢地收衣服,一个则把收下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一个大火盆里扔。
火盆里的火不小,但没有烟,也并没散发出热量,蓝光所照处,仅有寒意。
此时的韩谕已被恐惧搞得有些草木皆兵,他不敢再贸然去跟这两人接触,但他也没有直接扭头走掉,所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远远观察着两人。
韩谕看了也没多久,忽然,那个看火盆的便转过头来,回望了他一眼。
那张脸,同样是似曾相识,且和二层的情况不同,这次韩谕花了几秒,把对方认出来了是麻二
“你你不是已经”韩谕口中喃喃念叨着。
就在他那个“死”字要出口之际。
另一个人,也就是负责“收衣服”的那位,突然就出现在了韩谕的身旁。
“恩师,学生在此等候多时了”这位,自是麻玄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韩谕披上一件衣裳,“您快穿上吧,这是专门为您留的”
韩谕看到对方的脸,以及那件被麻玄声拿在手上的、做工考究的寿衣,差点儿就吓得心脏骤停。
但他还是撑住了
一息过后,韩谕一把就推开了麻玄声,一言不发,回身便又跑上了楼梯。
他来到第四层时,赶紧先回头往下瞧,想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但从四层往下看去,即便借着烛光,也只能看到一片深渊般的黑暗。
“诶”而在这时,韩谕还发现了另一个情况不知何时,他那隔着衣袖拿蜡烛的右手,已松不开了。
因为他之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地关注着别处,完全忘了换手持烛,所以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他的手掌、已经和衣袖的布、还有蜡烛的烛身冻结黏连在了一起,整个手掌都已经冻得紫中透黑,且已没有了知觉。
但话说回来了,跟此地发生的其他事相比,冻伤手这点事,对韩语来说也不算啥了。
还说这第四层。
这里,即是这座塔的顶层,楼梯到此为止,已没有继续向上的通道。
而这,本身也是一种异常。
按古时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