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亮没心情去分辨是不是真的有牛粪村,因为他的嗅觉被美食的气味所吸引,转过头,看着牛老汉左手端着一大盆面条,右手端着一小盆卤子,砰砰两声撂到黄土地,也不说话,坐回了破旧长凳上,点燃了一袋旱烟。
赵凤声和郭海亮俩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别说一盆香喷喷的面条,就连面粉都敢往肚子里咽。等到色香味俱佳的面条摆在那里,俩人将礼仪风度什么的统统丢到脚后跟,像是恶狗抢食,仓皇跑到食物旁边。赵凤声跑进厨房里找出碗筷,没忘记给好兄弟拿一副,俩人往那一蹲,一大碗面,一大勺卤子,开始了吃面大战。
牛娃子目睹着这对旅客下作姿态,一个劲地偷笑,心想高不可攀的城里人咋也这吃相甚至还没自己气质出众。
赵凤声吃饭一向很快,仅次于天赋异禀的傻小子,郭海亮一碗还没扒拉干净,他已经两碗下肚,胃里没了空落落的感觉,这才仔细观察着盆里食物。面条色泽没那么洁白,反而呈现出黑黄色,但是放进嘴里,韧劲十足,咀嚼之后,有种小时候记忆里的麦香。卤子也比较普通,猪肉而已,三分肥七分瘦,并不出奇,最提味的就是满满一层辣椒,用热油滚过以后,飘散着横冲直撞的香气,使得整碗面有了勃勃生机。
平平常常的一碗臊子面,却让赵凤声似乎回到了童年,因为他母亲就经常给他做臊子面,只是小时候的赵凤声受不了辛辣,母亲往往会单独给他做卤,鸡蛋,木耳,韭菜,炒成一小盆,浇在面条上面,卖相和口感都无可挑剔。
雷家现在的居住地在潼关,老家却在雍城,所以这也是母亲的故乡,赵凤声端着面条,神情恍惚,想着母亲是否会踏足过牛角村,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吃不惯”牛老汉抽着旱烟,斜眼望着怔怔出神
的家伙,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好吃,过瘾我是不舍得一口气把好东西吃光,害怕以后没那口福了。”赵凤声笑呵呵拍了一记羚羊挂角的马屁,往嘴里捞了一大口面条,边吃边说道“大叔,您这面条,绝对能排在我这辈子美食榜前三名,面好,卤子也好,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以后回家了也有这口福。”
“老一辈流传下来的手艺,没啥讲究,自己种的麦子,自己种的菜,不像那些黑心商家,为了赚钱啥也不顾。喜欢吃的话,走的时候一人扛一袋面,就怕你们城里人只图个新鲜,吃几顿就腻了。”牛老汉的语气和表情就像冬天时黄土地一样,同样生硬的没有温度。
“全是纯天然无公害食品,好东西,哪能吃腻呢再说城里人不像以前了,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城市拥堵,全部向郊县发展,一拆迁,几百万上千万的赔偿金,谁瞧不起谁啊,我们那就流行找县里或
者村里的媳妇,相当于买彩票,中了以后就发大财了。”赵凤声边吃着面条边唠着家常,第三碗很快见底。
“拆迁荒郊野岭的,拆的哪门子迁。旱时旱死,涝时涝死,地里种的庄稼都不怎么长,比其它地方收成差了不少,除了雷公,谁会打这里的主意,做梦都不敢想。”牛老汉鼻孔喷出两股浓烟,哼哼道。
赵凤声也就是随口一说,扯点闲篇,至于农业和城市建设之类的问题,他是门外汉,不再跟对方纠缠这种问题。匆匆吃完五碗面条,小腹终于鼓起,赵凤声用纸巾心满意足抹去嘴边油腻,掏出了一叠纸币,“大叔,吃了您一大盆面,多少钱”
牛老汉摇了摇头,粗糙大手一挥,“啥钱不钱的,我又不是开门做生意。既然你们能找到我们家,那就是缘分,几斤面的事,穷归穷,我们家还不需要靠这点东西赚钱,没必要矫情。”
赵凤声挠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这一亩地
也出不了多少粮食,哪能白吃白喝,您的好意,我们兄弟领了,但这钱还是得收下。”
两张鲜红纸钞递到牛老汉面前。
占小便宜不是赵凤声座右铭,尤其这家人从表面看,穷的一塌糊涂,甚至连砖房都住不起。赵凤声做不到普度众生,但也不能亏欠庄稼人,于是多掏了点,超出食物本身的价格,争取问心无愧。
“说不要就不要。”牛老汉对于递过来的纸币,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叔,您怎么称呼”赵凤声蹲到牛老汉面前,微笑道。
“姓牛,村里人都喊我牛老汉。”中年男人见到他不再提钱的事,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牛叔,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我们俩呢,想在村子里多住一段时间,您家房子多,就挪出一间给我们住,价钱呢,按照五百一天来算,包吃包住,我们不挑食,你们吃啥我们吃啥,您看这样行不行”赵凤声
开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价格。
“村子里有旅馆,干嘛非要住我们家,五百一天这比大城市宾馆都贵吧我不管你们家有没有钱,但这种花钱的方法,金山银山都不够你们造的。”牛老汉面带不悦道。
“我们来到这旅游,就是想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我那哥们是编剧,要写一部关于陕北地区题材的剧本,所以我陪他到当地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