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
赵凤声细细咀嚼亮子说出来的含义,倒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觉得背后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兜好裤子,冲洗完双手,一人点燃一根烟,赵凤声皱着眉头吐出烟雾,郑重说道“几千万的债,怎么还”
“没打算还。”
郭海亮弯腰趴在栏杆上,微驼的背部像是背负了重重枷锁,“如今有本事的人,不会比较赚多少钱,而是欠多少钱,负债率意味着个人的社会地位,欠的越多,能力越强。如今银行放款难如登天,一百万以上就要办理各种手续,说句非常现实的话,银行敢给你一百万,就得有人冒着蹲监狱的危险。如果真有人能拿着房子从银行贷出一千万,这个人的身家最少价值上亿,还要有强大人脉关系当作后盾,玩资本玩金融,呵呵,那是社会精英们才敢触碰的禁区。”
“我听不懂。”赵凤声酒意清醒一些,微醺的双眼浮现起凝重神色,沉声道“但我不想你出事。”
“不会的。”
郭海亮摇头笑道“虽然我欠了很多钱,可我所持有赌场的股份远远要大于这个数字,否则谁敢轻易借给我,就因为我是赌场老板的女婿扯淡。在云波诡谲的商场,一纸婚约的约束力,并不比厕纸大多少,离了婚,我就是穷光蛋一个,他们凭什么借给我钱还不是我手里掌握的真金白银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全都要靠我的门路运作,没了我,他们损失的数字会远远超出几千万。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的处境要比你安全。”
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赵凤声只觉得旁边男人有些陌生,望着老街一条条纵横狭窄的胡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这才敢断定随手购买一台豪车的精英人士是他穿着裤裆长大的发小。
赵凤声指着远方一处电线杆,笑道“还记得那年咱们在房顶上烧烤么,大刚他爹抄着棍子来抓他回家,那家伙吓得没地方跑,从电线杆顺着溜下去,结果半路被对面房子上的钉子挂住了屁股,菊花缝了好几针,走路都一瘸一拐。”
郭海亮很难得地哈哈大笑,补充道“记得那会你天天拿辣串引诱他,馋的他口水流了一大滩,后来有次不小心崩了线,血顺着裤腿流,你不知道从哪拿了条卫生巾,说是医院最新绷带,给刚子粘的那叫一个瓷实,害得他撕下来时候疼的哭爹喊娘,非要砍你几刀才肯罢休。要说咱们几个里面,数你最蔫坏,用李爷爷的话就是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主儿,缺德带冒烟。”
“那会才多大以为拉个手就能怀孕,谁知道卫生巾是啥玩意,我那叫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李爷爷天天骂我训我,但从来没说过我缺德带冒烟,话可以乱说,但帽子不能乱扣。”赵凤声笑着解释道。
“从今天起,咱们四个都有家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容易。”郭海亮侧过脸,意味深长说道“人生有无数路口需要选择,一念之差,会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为肖贵和钱家讨回公道”
“想是想,做是做,两码事。我一个势单力薄的愣头青,想要扳倒西北经营多年的小王爷,太异想天开
了,不出意外的话,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可这么安安稳稳活着,总觉得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吃也憋屈,喝也憋屈,睡觉也憋屈,你懂那种感觉吗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死不了,但会难受。”
“堂堂雷一集团总经理被你说成一根鱼刺,雷斯年知晓后会不会再对你动手”郭海亮双手交叉笑道。
“我真怀疑那家伙有被害妄想症,好好在你西北呼风唤雨,干嘛非要跑来找我麻烦,以为我会跟他争夺家产老子穷归穷,可还没有到拦路打劫的程度,再说他一个上过财经杂志的金融大鳄,跟小痞子死磕到死,掉不掉价,怕他娘个蛋啊”赵凤声一想起这事就火大,嘴里忍不住飚出脏话。
“将你扼杀在摇篮中,并不是怕你,而是怕坐镇西北那位老佛爷。”郭海亮用土到掉渣的姿势夹住香烟,眼睛眯起,慢悠悠道“老人家岁数大了,难免会犯糊涂,更何况我听说老太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念叨你母亲的名字,似乎是在忏悔以前犯下的过错。如今雷家第三代,只有你一位男丁,事关巨额资
产继承权,雷斯年能不对你防范于未然吗换做是我,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把你除掉,以绝后患。”
“没享受到富贵命,却遭到富贵人家谋财害命,真他妈有些可笑。”赵凤声无奈笑道。
“拦路虎是最磨练人的最佳方式,早早经历这些,对你来说利大于弊,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栽过大跟头,四十岁之前,吃亏跟享福,我宁愿选择前者。”郭海亮轻叹道。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赵凤声双手插兜,挺直脊梁,感受夜晚清凉微风。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咱们小时候,想当警察,当律师,当飞行员,到了年纪大点,又琢磨着如何当流氓头子,真正熟悉这个世界了,才明白原来最有权势的那些人,活的够滋够味。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会等待你的野心蓄势待发,咱们才三十岁,不急。”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