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坐在沙发默默抽了三根烟,视线始终凝望着崭新的大红色烟灰缸,等到老迈的座钟敲响整点钟声,赵凤声飘忽不定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看,八点,想到师傅和姑奶奶交情不错,生离死别这么大的事,其他邻居不用通知,还是要跟李爷爷说一声。再说一百万的巨额借款虽然从女神姑姑那里拿的,可始终还是给的师傅面子,于情于理也要说句谢谢。赵凤声对于礼数总会做到滴水不漏,否则桃园街那么多孩子,唯独他讨老人欢心,这人见人爱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奥妙。
赵凤声坐起身,拍散大腿烟灰,几步走到十五号,大门一推就开,穿过小院,赵凤声敲了敲正厅房门。
“进。”李爷爷特有的苍劲嗓音响起。
赵凤声推开门,弓着腰迈进屋子。
李爷爷和往常一样,端坐在有些年头的黄花梨太师椅中,老爷子抬起眼皮,瞥了眼宝贝徒弟,放下手中乾隆粉彩牡丹花卉纹碗,摘掉老花镜放置到一尘不染
的桌面,语气夹杂一抹哀凉,道“土匪婆子走了”
土匪婆子,李玄尘对赛金枝的特殊称谓,听起来不太尊敬,但赵凤声清楚两位老人家私交其实挺不错。听邻居说过,李爷爷年轻时对赛金枝颇多照顾,好像对身段高挑的大辫子泼辣女人有想法,要不然无依无靠的寡妇能在桃园街扎根若不是姑奶奶对周奉先爷爷念念不忘,或许可以成就一段佳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姑奶奶铁了心要做周家的鬼,誓死捍卫着藏在心底的贞节牌坊,使得几十年前名动江湖的阴阳探花也毫无办法。
赵凤声搬来属于自己的马扎,一屁股坐下,揉了揉脸颊,平静道“走了。”
李玄尘闭起眼,将身体重心缓缓靠在太师椅,轻叹道“走了好,一了百了,神仙不愁凡间事,我还真想跟在土匪婆子后面走一遭。”
赵凤声心跳迅速升到一百八,瞪着眼道“师傅,您”
李爷爷察觉到宝贝徒弟对自己的安危担忧,摆了摆
手,安慰道“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不活到一百岁不肯蹬腿,不用为我瞎操心。”
赵凤声满腹哀怨看了师傅一眼,有您这样吓唬人的数一数,身边的长辈除了李爷爷,都去阎王爷那报道了,老爷子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连个孝敬的人都没有了,真成孤零零的光棍鳏夫了。他缩着脖子,心有余悸道“您以后别这么吓唬人,多瘆的慌。”
李爷爷笑着摇了摇头,“怕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态,能活千年的那是王八。古代皇帝享尽人间富贵,哪个不想长生不老秦始皇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蓬莱寻药,被骗了,唐太宗一世英名,却被天竺和尚哄着吃了颗所谓的仙丹,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可笑不可笑嘉靖帝呢,被誉为历史最聪明的皇帝,政绩也不错,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到头来却被一群庸人蒙蔽,弄出青词宰相这么荒谬的事迹。我这个糟老头子,岁数不小,野心不大,能活到这个年纪挺知足了,人呐,知足才能常乐。”
赵凤声想到死去的亲人,悲戚戚道“我可不知足。”
李爷爷浑浊的眸子飘向窗外,回忆道“我只是觉得土匪婆子一辈子挺不容易,跟着姓周的土匪吃了不少苦。关东穷山恶水,气候恶劣,千里迢迢跑到咱桃园街,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遭受过无数白眼,没过一天舒心日子。赛金枝脾气不好,在老家当压寨夫人又养了一身的戾气,一言不合就拿刀子讲道理,要不是你奶奶苦口婆心在旁边劝说,恐怕几十年前就出了大事,所以她把你当亲孙子一样疼你,也是在报恩。”
赵凤声神情暗淡道“我明白。”
李爷爷叹气道“行了,入土为安,说什么都是后话,不提了。你天天为别人考虑,现在自己怎么打算的,难道还继续瞎混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家人相继去世,枉费你喊我一句师父,我不能撒手不管,咱们爷俩不要藏着掖着,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赵凤声想了想,自己跟二妮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哪有心思大展人生宏图,他低下头,轻声细语说道“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的问题,先把小姑姑的钱还清,我不喜欢欠别人钱,姑奶奶看病花了不少,还余几十万,明天我给小姑姑打个欠条,争取早
点还上。”
李玄尘皱了皱眉,微恙道“你这年纪,正是敢闯敢干的阶段,别一天到晚像看破红尘的老头老太太一样,什么事都往后躲,又不是土埋到脖子的将死之人,跟他们学什么与世无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婆婆妈妈,办事拖拉,心肠柔软,不像是老赵家的种。男人一辈子,得活出点人样,想要,就去拿,想做,就去做,前怕狼后怕虎,靠什么出人头地不求你成为人杰鬼雄,那也总要给师傅脸上贴贴金,干出点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归隐多年的那些老不死的看看,阴阳探花调教出的徒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这是啥路数
怎么听起来是教唆自己去砍人时的前兆
赵凤声听得晕晕乎乎,琢磨半天也没明白个中三味,一脸愕然道“您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