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雁南归人未回(2 / 2)

“草,入了土的你都不放过,你的酒品啥时候这么操蛋了。我要嗝屁了,你不得把我骨灰盒翻出来当饭盒用还是走你后面比较踏实,免得你把我挫骨扬灰。”大刚又无奈又好笑,还不忘为自己“身后事”仔细打算一下。

“开着车呢,别说不吉利的话”对生死之事讳莫如深的崔亚卿瞪了大刚一眼。

向来对二妮言听计从的大刚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见到前面道路蜿蜒狭窄,连忙嘱咐道“二妮,注意着点,前面都是弯路,把生子弄好了,别一个刹车把脑袋磕到铁疙瘩上成了傻家伙。”

周奉先听到“傻家伙”这个字眼,把专注在漫画书上的目光抬了抬,发现好像不是说自己,这才把心思回归到七龙珠。看到秃子小林被人家揍得死去活来,周奉先撇了撇嘴,低声骂道“谁都打不过,还有脸留个和尚头,山炮”

“乌鸦嘴”崔亚卿神色饱含着怒意,手上不敢半点马虎,把赵凤声座位的安全带系好,指尖替醉鬼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发现青丝一荡一荡有些碍事,从包里掏出镶刻蝴蝶结的发卡,固定在前额,亮出了饱满圆润的额头。

赵凤声和庞巍之间的战友情,崔亚卿是聆听最多的听众,但她没有切身体会过一起穿越枪林弹雨的兄弟情义,只能报以敬意雾里看花。虽说她听说过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贪过赃,一起嫖过娼,可是男人和女人思维永远有一条巨大鸿沟,永远感受不到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种“冥冥无再期,哀哀望松柏”不能说出口的厚重情义。

“庞巍,你小子真不地道,说好回来一起喝大酒泡靓妞,你倒好,一声不响钻到土里赖账了,还把老娘亲妹妹仍在山沟沟里,这是一个大老爷们能干出来的事”

“你在下面睁开眼看看你的老娘五十岁都不到,头发全白了,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就忍心让她老人家

惦念着你这么活下去”

“还有你的亲妹妹,多好的一个小丫头,本来是在学校里享受阳光灿烂的年纪,却每天干着男人都扛不住的体力活,那小手都被冻裂了几十道口子,脚上的布鞋缝缝补补全是补丁,你小子就不心疼”

“都他妈的一切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谁让你逞强了谁让你装大头蒜了部队里那么多人怎么非得你去逞英雄碍你个蛋疼啊行了,这下好了,烈士,光宗耀祖,没人再去嘲笑你是个山里娃了,得意了吧,满足了吧但你小子除了这个不能当饭吃的称号,还捞着点啥”

“你走了,却让老子欠你一辈子”

享受着大美女柔情蜜意的按摩,赵凤声好像还不知足,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像是要挣脱束缚,口中不断嘶哑叫喊,而且情况愈演愈烈,眼圈都沁出一层水汽。

崔亚卿紧盯着赵凤声无休无止地闹腾,悲不自胜,心疼地流出几滴泪水。一个男人究竟心中有多么压抑,才只能在酒醉后自说自话悲天悯人赵凤声很少在

人面前表露出异样的情绪,哪怕是父母双亲和爷爷去世时,也只是跪在那里默默流着眼泪,而像喝醉后声嘶力竭的咆哮,对他知根知底的崔亚卿也是初次见到。

“生子心里苦,二妮,你以后对他好点。”大刚口中轻轻念道,他明白赵凤声因何失态,因为赵凤声任何事都会默默冲在最前线,是一个让兄弟只看到后背的男人,庞巍的死,他大部分是在自责,怪自己的苟且偷生,怪自己的碌碌无为,而非对英勇就义的庞巍叱责埋怨。

大刚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赵凤声,有些心疼这个被生活欺压了几十年的老兄弟。

“我知道。”崔亚卿出奇地对大刚没有反驳,摸了摸刚刚平静下来的赵凤声头顶,温柔的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一行人字形的大雁飞过窗外视线。

赵凤声张开朦胧的双眼,望向空中,喃喃道“父老长安今余几,死后有仇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