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长袍的青年唇角携着笑,端的是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的裴娇却难以淡定,他将她的手搭在了胸口的魂剑处,那把剑逐渐凝结,已然化形的锋利的剑尖刺破他的胸膛。
只要再犹豫一秒,化形的整把剑就会穿透他的身体。
她面色苍白地看着笑容温柔的他,他的周身弥漫着向死的疯狂气息,排山倒海般向她席卷而来,几欲将她淹没。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那双多情而冷酷的眼里分明说的是
要么嫁给我,要么杀了我。
裴娇不知道招惹一个疯子会有这般麻烦的后果。
她本想狠下心直接将他杀了,也算解决一个棘手的麻烦,可是她还是在魂剑即将刺穿他的最后一刻收回了念头。
她终究是没法下得去手,纵使封魂锁使她没有那般丰富的七情六欲,她也无法向一个对自己敞露脆弱胸怀的人下杀手。
除非他想伤害她,她倒是能够顺理成章地杀了他。
或许相处这般时间,他早就知道她的软肋,刀枪威胁是她的逆鳞,这般做法却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越过小镇和群山,便来到一荒芜人烟处。
无人的客栈之中,裴娇木然坐在床头,无奈地看着面前替她换衣的人。
她是说过要去结缘桥,毕竟此地特殊,是会有线索,为了能够顺利进入,也答应过他可以考虑扮作夫妻前去。
但是她又不是残废,她可以自己走,没说去哪都被他抱着啊
而且他弄得这般隆重,压根不像是演戏,他不会以为只要拜堂过后,真如传闻之中的会永远在一起吧
起初褪去外衣只剩里衣的时候,裴娇猛地屏住了呼吸,奈何动弹不得,露在外头的雪白肌肤因羞愧蒙上一层浅淡的粉,她只能瞪着眼看着顾景尧。
好在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一件大红色嫁衣。
嫁衣以薄如蝉翼的鲛绡裁就,缀以琳琅夺目的五色珠宝,以金丝线绘制的鸳鸯栩栩如生,将这狭仄的房屋衬得富丽堂皇。
嫁衣的盘扣居多,繁琐而复杂,裴娇怔愣地看着顾景尧半跪在床头替她穿衣的顾景尧。
对方近乎卑微地服侍着她,动作耐心而温柔,细致地别好了每一个盘扣,理顺了每一处褶皱。
光是穿上这件衣服,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对于裴娇来说,更是度日如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和从未在她身上移开的视线。
紧接着,裴娇被他抱起,放在了镜匣妆奁之前。
顾景尧散开了她柔顺的长发,取出木梳,从头梳至发尾。
他的手本就生得修长有力,舞刀弄枪之时冷戾无情,替她盘发之时却如翩飞的蝴蝶般柔情缱绻。
裴娇不知他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只觉得他的动作异常熟练,就像是曾经重复过无数次如今的场景一般。
不仅如此,盘好发之后,他垂眸贴近她的面庞,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另一手凭空变出青黛替她画眉。
描眉之时二人贴得极近,便连温热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漆黑眼底映照的自己,陌生得令她心惊。
他的掌心带着炽热的温度,一路烧到了她的面庞,化作桃花般的胭脂。
牡丹花盒里盛放着散发着异香的口脂,他以指尖蘸取,点在她的唇峰。
烛火照耀之时,他垂眸定定看着她,拇指自她唇峰处移向嘴角,口脂的艳丽色泽瞬时于她的唇上晕染开来。
她抬眸的那一瞬,和他无数个梦中的场景重叠。
凤冠霞帔,珠翠环绕。
唯一的不同,她穿红衣的模样,比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更美。
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原是该让她在万人景仰千人瞩目之下嫁他为妻,原是应有堆金积玉连城珠宝铺就,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阵仗。
他本不喜热闹,也不喜奢侈,可是如世俗所说,女子出嫁这般最为幸福风光。
他想要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迫切地想要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在她面前。
却又出于私心,不想让旁人看见她此刻的模样。
她这般美,光是坐在这里便熠熠生辉,像是无价的宝珠,照耀着周遭的一切。
可是他嫉妒一切能够被她注视照耀着的人,最好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定定看着她,指腹于她唇珠之上反复摩挲,越发暗沉的目光被烛火吞噬,连带着那些病态的占有和执念都在燃烧着的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待到妆成,他俯身于她贴着花钿的额心落下一个吻,温声笑道,“阿宁,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披着嫁衣的新娘端坐于椅上,红烛照耀之下,是她平静麻木的目光。
他被这般的目光刺痛,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忽然觉得那喜庆的红烛是如此刺眼。
他上前直接用手掌掐灭了跳动的烛火,一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