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躯体。
火光倏地照亮了她麻木的瞳仁,显得澄澈透亮。
她缓缓抬眸,隔着纷纷而飞的雪花,看向迎着风雪走来的那抹梅红色的身影。
膝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淅淅沥沥滴落在雪地中,红的刺目惊人。
风雪声呼啸之中,她撑着剑仰头和他对视,一红一白的身影被弥天大雪模糊。
他披着雪白的狐裘,衬得面容清隽如月,手中攥着她留下的字条,目光隐没在夜色中,沉着声,慢条斯理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惹怒我的本事。”
话音落下,那张字条便从末端开始自燃。
他冰冷刺骨的声音夹杂于呼啸的风雪之中:“知道那些对我说谎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裴娇抹去面上血,“我并非食言,事发突然,我必须要去落凤林找寻师父的下落,然后取回师父的佩剑,救出师兄。”
他垂眸盯着她看,提醒道“这与我无关。”
裴娇攥紧手中的剑,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若是此次我不能使藏玉峰转危为安,我会选择与它一同覆灭,届时你也无法获得解开封魂锁之法。”
他如画的眉眼浮上一层薄怒,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现下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不是我对你过于仁慈,才让你低估了我的手段”
那身着素白裙裾的少女咽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过往,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裴宁,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了解你的”
他缓缓挑了挑眉。
她咳了几声,哑声道,“你们魔域之人不是最喜欢玩弄人心,颠覆人性,看着旁人求而不得为所念而挣扎的丑态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同你谈条件,但是我别无选择。”
她将长剑从雪中拔出,横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她右颈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线,“我只能握着这些所剩无几的把柄,用我自己的命作赌注,只看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这个赌约。”
“若是此番我回去能取回惊龙剑,你便答应不杀我,之后我定会回到你身边想尽办法为你解除禁制。”
“若是我没有能力,那我也认栽,心服口服,无论是被杀被剐,还是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我都心甘情愿地任你处置,如何”
她在赌。
在赌他向来喜欢玩弄人心,权衡利弊,比起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他或许更倾向于观赏一出从满怀希望到绝望的好戏。
顾景尧不置可否。
他视线落在她提剑的手上,她的手在幅度极小地颤抖着。
她的胆子确实很小,可到了某些时刻,也能有熊心豹胆,敢与虎谋皮。
她的眼睛很红,明明惧怕得浑身发抖,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是她的眼神却像是这雪域中罕见的极光,极其倔强与决绝。
她像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将大义与私情,无畏与怯弱,强大与软弱同这雪域的风雪糅杂在一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具脆弱单薄的躯壳中宣泄炸裂而出似的。
他面无波澜地盯着她看,她泛红倔强的双眼,提剑的手,以及脖颈那条极细的血线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在沉寂如死灰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种充沛的情绪蔓延全身,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跳动,血液迅速倒流,这种感觉令他战栗不已,甚至远远胜过杀戮、血誓或是带来的欢愉和快感。
此刻的她清醒、鲜活,被雪光和月光笼罩,圣洁难以触碰。
可这却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难以做到的。
他想,他改变主意了。
比起直接控制操控亦或是禁锢她,他更想亲眼目睹这只向往自由的青雀在去往广阔天地之后被箭矢伤了躯体,被狂风摧毁羽翼,最后残破不堪地掉落在笼中。
失去所有期待与失望,眼中只剩他,只能依附于他的模样。
许久未能等到他的回应,裴娇心中有些紧张。
他的面色很淡,眉眼沉静,不言不语之时便有矜贵疏离难以触碰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那张冷淡的脸上竟闪过一瞬浓重颤抖的兴奋情绪。
月光落在他沉寂的眼底,像是幽静燃烧着的天光焰,灼灼燃烧,越发暗沉。
他缓缓走近,冰冷的指腹贴上裴娇颈间被长剑划破的伤口,看着她的血将他毫无血色的指尖染红。
半晌,他的声音透过茫茫大雪落下,“给你三秒,在我尚未改变主意之前离开。”
裴娇没有犹豫,扭头边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他盯着指尖沾染的鲜血,目光越发灼热。
群英会这日,众多宗门便早已抵达北海。
此番论剑由无量大师评判,这位大师实力深不可测,据说他在许久之前便参破天道,欲要飞升成仙,许诺不再插足修真界诸事。
只是此番他曾经的挚友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