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在这藤蔓掀起的腥风血雨之中,不停躲避的裴娇似乎听见耳边响起悲怨低沉的可怖女声
“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这声音带了不小的威压,恍若魔音贯耳。
裴娇头疼欲裂,一着不慎被那藤条抽中,她右臂泛起剧烈的痛意,那藤条缠绕着倒刺与荆棘,一下便伤的她血液直流。
吸食到她的血液,那妖物的攻势便更加猖狂了。
裴娇眼前一片黑,只能凭借声音辨位,谁知这妖物也有神智,几个回合下来便会用声音迷惑她的判断。
裴娇最终体力被耗尽,被长满倒刺的藤蔓团团围住。
她浑身是伤,紧紧抱着手中的灵玉玺,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所学的剑诀和仅剩的符咒如何能派上用场。
那藤蔓愈收俞紧,裴娇的血像是解冻的溪流般汩汩留了一地。
无数死在不归林中的怨魂在她耳边嬉笑怒骂,她在剧痛之中又听见那道充满憎恨的女声“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裴娇灵光一闪,立刻道“他在等你”
背后的阴风声戛然而止,裴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才深吸气道,“他在弱水对岸,一直在等你。”
若是她没记错,那于弱水垂钓的老者,透过厚重的迷雾望向的方向,正是这里。
果然,她赌对了。
藤蔓不再往里收缩,正片不归林陷入一片死寂,这次那道女声近乎是贴着她的后脑勺响起,尖厉幽怨,“你骗我,他负了我,他如何会等我”
“当初说好要来救我的,他一直没有,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九百年九百年你和他一样骗了我,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暴怒的荆棘深深贯穿裴娇的皮肉,她忍着剧痛,将手中握着的红线举起来,缓缓地扯动了三下。
她想起那被隐藏在草船内的雪白骨架,目光微微一动,“他没有骗你,他应当是想来乘船救你的,只是因为任何船只都无法度过弱水,他已经死了。可能可能是为了度过弱水,溺死在了其中。”
没错那弱水旁垂钓的老者,已经死了。
她早该想到的。
毕竟没有活物能够通过弱水,只有死人的船才可以。
他们所见的,是他的亡魂,船上的森森白骨,或许正是他的骨架。
那道怨魂怔怔地盯着裴娇手中缠绕的红线,整片不归林中的草木随风而动。
随后一道悲恸凄厉的哭声几欲刺穿裴娇的耳膜。
怨灵眼前闪过了那少年将红线缠绕在她手腕上的模样,他微笑道,“云娘,这是天明神树庙下求得的姻缘线,只要系上,我们便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以后不论你在哪里,我能顺着红线找到你。他们皆说人妖殊途,我们偏要长长久久,证明给他们看。”
云娘的魂魄留下血泪,她崩溃至极,撕心裂肺道“是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她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
族人无法接受她身为妖族却和人族苟合,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被逼向不归林。
弱水无法渡船,他本可逃走,却废了筋骨,用尽一身灵力与弱水抵抗送她过岸。
最后自己却连同船只一齐淹没在了弱水里,他的生机被弱水吸食殆尽,死前仍透过弱水看向不归林的方向。
鬼魂撕心裂肺地哭嚎着,附身的藤蔓于不归林中疯狂地颤动。
显然,比起他负了她,欺骗她抛弃她,她更无法接受他死了,死在了冰冷的弱水里,死在了她的眼前。
不归林里的怨魂无法逃出不归林的迷雾,不归林外的魂魄也无法进入不归林。
他只能远远隔着弱水,隔着不见天日的迷雾,守着那乘着他尸骨的船,守着他要救的姑娘。
生来无法见面,死时亦然。
生生死死,永不相见。
“她在骗你,她在骗你。”
“嘻嘻嘻,什么救你呀,什么帮你呀,什么关心呀,都是她的借口。等她利用完了你,就会把你杀了。”
“你可真傻呀,你是不是动心了表面上是要以增进修为为借口来到这里,实际上就是担心她吧。”
“那你要完蛋了呀,一旦动心,就会和我们一样,和我们一样死在这里嘻嘻嘻。”
顾景尧面无表情地将身前的怨魂捏碎。
这些不归林中的怨魂能够窥探人心中的想法从而蛊惑人心,入林越久,便越会受其影响。
特别是像他这种为了修为不要命的,敢于吸收怨灵之人。
他身侧的怨灵仍旧在喋喋不休,他的眉眼冷若冰霜,行走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对那些怨灵死前挣扎诅咒的话嗤之以鼻,却始终不愿去想他为何会一眼便认出她,为何会言听计从地将那些埋伏在城主府的魔族引走,为何会一路尾随她至不归林。
他只是把自己的一切动机推到他们签订的血誓之上,自己的一切异常,都是受那血誓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