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她这样说。
沙哑的语调,悲哀地祈求着被折磨地不成人形最后渴求的解脱。
裴娇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感。
她拖着受伤的腿脚,迎着四溢的煞气,慢慢走上前去,随后高高举起长剑。
剑落下之时,带出一抹利落而又简洁的华光,像是一捧如霜的月光,降落在这黑红相间毫无生气的炼妖塔内。
蛇女迎着那道光,迎来她期望许久的死亡。
最后她化为一抹淡金色的灵魂,尸身化作一小块晶石。
铜镜解释道“血脉珍贵的妖族在死亡之前,都会有一定的灵力反应,称为妖殁。”
“妖族往往会凝结自己生前最珍贵的记忆,当然,若是怨气极深者,便会化为难以处理的邪魔为祸四方。”
“她应当生性良善,否则在炼妖塔的折磨之下,定当为障。”
裴娇将那枚晶石捡起,放入袖中。
“妖族一代早年居住在人族与魔族的边界交际的隐秘处,那里环境极差时常会有天灾,故而妖族早年伤亡惨重,便相当重视血脉族人,相同血脉的亲人之间总是有强烈的归属感,也重视逝者尸骸归宗。”
“所以妖族死后化为晶石,若是有同一血脉的亲人在附近,妖殁后的晶石便会发亮发烫,若是将来有机会遇见她的亲人,就让她回到故土吧。”
裴娇点点头,她刚弯下腰,便咳出点血来,原是方才被蛇女身上携带的煞气所反噬。
煞气入骨,最为难熬。
好痛。
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像是被谁揉碎了骨头,又胡乱地拼凑在一起。
她忍不住蜷缩在地上,发出微弱呻吟声。
“活该。”
冰冷的话语落在她头顶,她对上那双狭长的点漆凤眸,漆黑的瞳仁深邃幽暗。
身着粉色衣裳的少年缓缓俯身,幽静湿润的黑眸渗透着近乎残酷的冷漠,讥诮道,“为何会有你这般的人,明明弱小至极如蝼蚁,却又以为自己是神仙,能拯救所有人”
裴娇心想,是啊,为何她自己已经这般狼狈了。
明明惜命胆小没本事得紧,又没出息地见不得旁人受苦呢
便是活该受罪。
裴娇瞥见他的腹部的伤口似乎在渗血,在腹部氤氲出一片更深的血渍,便硬生生地要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嘴硬道,“你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现下他们都受了伤,她更是难以动弹,现下的情况非常不利。
她紧蹙眉头,尽力使用灵力与煞气对抗,望见他起了身,便知道他应当是要走了。
他受了伤,极其需要妖兽的内丹。
炼妖塔内的妖物们最会审时度势,见他们落入劣势,便纷纷围上来。
他没有再带上她的理由。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靴子。
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连同着眼中流出的渴求情绪和轻微颤抖的手臂,无一不在诉说着别丢下我。
但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却又蓦然停顿住,随后缓缓收回了手。
他不会的。
正是因为她认出来了,更知道他顾景尧的心思。
他早就想要除掉她,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只会拖累他,成为他的累赘。
她心中默默念起师父先前授予她的龙吟剑诀,凭借着剑诀将身体内的煞气硬生生排出去。
她若要活着,不能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
少年的余光看着地上的姑娘在最后一刻收回手。
她默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秀眉紧锁在一起,面色苍白,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她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平时看着温吞,像是那些低等的凡间俗物一样追求口腹之欲。
没什么太大的追求,没活干的时候就窝成一团,躲在某个角落里。
看着脆弱,能够任人摆布,却在某些地方有着极其强烈难以逾越的底线。
原先的顾景尧一直在恶劣地想,若是将她自以为坚硬的壳撬开,她会是何等一副无助的神情。
她平日虽看着柔弱,却不轻易掉泪,有时无意间瞧见她哭得双眼发红的样子,他心里竟会有种诡异亢奋的满足感。
可如今,这外壳剥落后暴露出的脆弱的鲜红软肉,却措不及防地在他身上硬生生地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液汩汩流淌,他竟寻回了许久消逝已久的痛觉。
于心房埋藏的封魂锁,似乎因为他心中的波动,也微微发热起来。
他静默良久,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心里泛起莫名暴戾与杀意,最后动用无从发泄的灵力,将身旁觊觎已久的妖兽们纷纷斩杀。
裴娇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倒豆子一般将那些妖兽的内丹堆在地上,心中惊讶。
顾景尧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于地的少女,她的伤口在渗血,受血誓影响,他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