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今意从梦中醒来了。

时间还早,天灰蒙蒙，没有亮，世界在这一刻是安静的,他在安然中心无旁骛地回想着梦中的一切，直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无绪也从梦中苏醒了。

他迷迷糊糊，困顿打盹,声音像一个个半融化的糖块一样，含混粘粘：

“柏老师，你和你妈妈,见了吗……”

“见了。”

“那……”他说，“那，恭喜？”

“谢谢。”

房间重新安静下去。

一小会儿后，他感觉自己的臂膀变得热了，简无绪贴过来，脸埋在他的肩膀里。

“我能不能也见她一面？”

“为什么？”

“我都和你在一起了，可还没有上门见见妈妈，好怪啊,感觉有个仪式没有达成似的……”

“你叫妈妈也叫得太顺口了。”柏今意忍不住说。

简无绪抬头。

朦胧昏暗中,柏今意看见简无绪笑一笑。

“只是这样，柏老师也会害羞呀？”

简无绪复又将脸埋回柏今意的手臂，继续说话，丝丝缕缕的颤动，传到柏今意心底。

“我觉得柏老师很喜欢这个妈妈。所以，也想见见她。”简无绪有点忐忑,“她认可我们吗？”

“认可。”

“真的！”简无绪大为惊喜。

“真的。”柏今意笑一笑,他侧了身,将靠着自己的简无绪虚虚环住。

简无绪立刻滚入他的怀抱。

“能说说你们见面的情况吗？”简无绪问。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柏今意也想说,想要将自己很高兴的事情，和自己很亲密的人分享。

“……所以，”听完了，简无绪总结，“其实我和妈妈有一面之缘，是吗？我记得她很漂亮！”

“对。”

“好像有点丰腴。”

“对。”

“她好像还对我笑过。”

“是吗？”

“嗯，那时候你往前跑，我看着你的背后，我感觉看见她笑了。我是不是那个已经被认可的媳妇了？”

“……”柏今意笑出声来，低头亲了简无绪一口，“是的，我妈认可你了，你就是我们家跑不掉的媳妇了。”

简无绪心满意足。

“至于你消失的爸爸，虽然活着，我们还是把他当死了吧。”

“嗯。”

“今天晚上又见到了阎王，又见到了你妈妈，会不会是——”简无绪突然想。

“那个庙的功劳。”柏今意，“以及微博上的那块许愿牌吧。”

“我也要许愿。”简无绪不顾半夜，立刻摸了放在床头的手机，眯着眼打开微博，转发许愿牌。

“你要许什么愿望？”柏今意不免问，而后他立刻知道了简无绪的愿望，简无绪大声把愿望说了出来：

“让我和柏老师回头再在梦中相会吧，我和柏老师能够做很多事情！”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柏今意。

“可是这件事还是要大声说出来比较好，能体现我的坚定。”

“……你想做什么事情？”

“柏老师真的不知道吗？”

“……”

“柏老师也变坏了，在明知故问啊——”简无绪拖长了声音。

柏今意窘迫地咳了两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亲吻简无绪。

绵长深入。

把心中所有的情愫，都告诉对方。

简无绪从医院出院的第三天，柏今意去找了苏觉仁，正式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要辞职？”苏觉仁诧异问。

“是的。”

“想好了？”

“想好了。”柏今意，“我自我感觉不能胜任老师的工作。”

“我们尊重事实。不能胜任老师的工作，你班级的成绩能带的那么好？你能把叶吉带回来？你还能够在叶吉跳桥的时候不要命的冲出去救人？你以为这些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吗？至少你面前的我，就做不到。”

苏觉仁和柏今意推心置腹：

“柏今意，说实话，我不佩服你爸爸，你爸爸说到底，是个汲汲营营的伪君子，但我有点佩服你，这种事，不是所有老师都做得到的。没点信念，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当我知道你不要命的跳桥就为了救一个学生的时候，我就服了你了！我知道，学校里，大家都在骂我，说我没用，说我遇事不愿担责，从教育局那边要不来钱，天天只知道照料些花花草草……你们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还骂我照料的那些花草呢？千错万错，错不在它们啊！”

柏今意觉得苏觉仁今天有点怪。

他仔细观察了下，发现桌子上放着半瓶白酒，旁边还有个盛着半杯酒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