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家姑娘啊,云儿,前些时候给姑娘您缝补过衣衫,姑娘——您救救她——她一个好人家姑娘,这被拉走,一点动静都没有,指不定是用了药了,您可不能不管啊——”
“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女儿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我能养一辈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凤焦急地看向周姑娘,那时候大半青壮年出海打渔,死在海里,剩下的男子前去搜救,也没有回来,陆家村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幼,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子只剩下了一个货郎,一个懒汉泼皮。
那泼皮原以为可以在村子里挑选着娶妻,只他一个混吃等死的泼皮无赖,谁肯嫁给他,泼皮气怒,出了村到处说陆家村是寡妇村,这个村子里的女子克父克夫克子,克兄弟,陆家村的名声便不好了。
便是家里有些薄产,愿意贴钱嫁女的,男方多也是些骗财骗色的落魄户,村子里的姑娘嫁不出去,过了二十还在闺中的也有二三十人。
她今年二十五,阿娘逼着她去给那婚谒使相看,因为生得普通,年纪又大,没被选上,逃过一劫。
崔漾等她们说完,打听婚谒使的衣着,长相,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比起其他人,林凤,徐英镇定许多,“是个六尺高的中年男子,说话很和善,生得白,不太胖,看起来很富态,衣着都是上好的,现在想想,他应该很精明,因为没被选中的的姐妹里,好多都识字,就是来院子里读过书的,应当是要签什么文书,怕我们识破。”
“丢了多少人?”
她声音和缓温润,并没有不耐烦或者不愿意帮忙的意思,众人寻到了主心骨,渐渐安稳下来。
徐英心里感激,慢慢回想,一个记得的细节也不放过,“二十六个,都是十二岁到二十岁,而且都生得比较周正——”
“好像有一点胖的也不要,都要很瘦的——”
里头有一个是她妹妹,徐英听说过女子会被卖去青楼,或者卖去什么村给人作践,心里着急,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崔漾大概知晓了,这么多人,便是全部昏睡着不能反抗,要弄走也不容易,不是马队就是马车,柳媪几人身上都是泥水,想来已经追着马车的车辙找寻过了。
能追到方向,但没找到人,该是已经追到了官道上,官道上行车商队,车辙乱,想查到痕迹,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
崔漾沉吟,距离陆家村最近的官道,在百里路外,陆家村归云州郡管辖,云州眼下虽无郡官,但代为理政的纪飞光并不是什么昏官,再加上宿琮,二人很有些严厉,先前那些假借名义收取钱粮的人能被吓走,也有畏惧上官的成分。
开设秦楼楚馆的,不是富户便是背后势力靠山强硬,这样的商人,在两位清官治下,反而不太敢做下这样明目张胆的案子。
云州、东平、梧州三郡毗邻,看方向,十之八/九是要穿过云州郡,被卖去梧州,或者更远的州府去。
对方挑不识字的,定是签了文书,且村里人收了五贯钱,掰扯起来,很难一刀断案,拖一拖,女子们的处境便不太好。
当真叫二十多个姑娘进了楼子,日后不知要应对多少流言蜚语。
关乎一辈子的事。
崔漾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若是她武功还在,便是此时去追,未必也不能追上。
崔漾立刻朝陆言允道,“你写两份书述,说清楚冤情,叫大家按上手印,一份由你即刻送往云州郡,直接去纪府,找纪飞光,如果不能马上见到纪飞光,你不要耽搁,找一个茶肆,说你手里有一份告书,如果约定的时间一到,你不能发出烟信,另外的告书立刻会被送去宁府交给宁泽远。”
村里人听不明白,陆言允却是心惊心震,他是学子,又生长在这里,放才知晓这两位县官的名字,而她提及时,眸光平淡,语气如常,似乎并不以为冒犯。
崔漾并非不相信纪飞光的官品和能力,只府衙深暗,便是有好官,寻常百姓也未必能及时见到,有时候告书还没到上官手里,‘事情’已经被下首的虾兵蟹将解决了。
朝野上下莫不是如此,此时广而告之,反而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可叫云州上下直接将马车拦在云州城内,那人贩要带着这么多人进出城门,是躲不过盘查的。
却也要防备着这人贩铤而走险,直接将人卖进云州的青楼。
“村子里可还有胆气大一些的男子,要去城中青楼妓馆打听消息。”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卖货的货郎不在,现在村子里最大的男孩十四岁,十三四岁的少年去那等地方,一不放心,二别说打听消息,只怕一开口就要露行迹,被人给害了。
林凤握了握拳,脱口道,“我去梧州送告书!陆言允去青楼打听妹妹们的消息,妹妹们的安危要紧——”
陆言允并非不知变通的书生,去追查下落会方便许多,但……
崔漾看向面前的姑娘,“去郡府,惹的是官员,若是有个万一,丢了性命,你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