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了江下的水军,战船进水,沉的沉,翻的翻,已不成气候。
时机,用兵,用人,七日里此人运筹帷幄,渊渟岳峙,已不再是帝王之尊,但军将士兵回禀时,亦不自觉恭敬有礼。
徐来向对方行礼的手已经抬起,又放下,咳嗽一声,未见对方注意,又重重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司马庚已不是皇帝了,虽为安平王,却无实权,此番南下,另有宴归怀、杨明轩二人,此二人是陛下亲信,可见陛下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他虽无兵战的经验,也熟读了兵书,知晓陛下是想融合麒麟军与萧家军,拿下年观止,军情紧急,权益之下方才起了立后之心,但没关系,他愿意的,且如果不是他有一丝可取之处,陛下必不会立他为后。
漫天烟火中,厮杀声震,少年人心如擂鼓,晨起江上的日光并不炽热,却叫他清秀的面容绯红了一片,刚刚抽苗的身形站立得笔直,眸中皆是向往和炽烈,年少慕艾,自有少年人单纯阳光的活力。
少年人藏不住欢喜,加之改了性情,压着张扬自傲的脾性,约束部将听令袁翁,柴枞等人,虽为将立后一事宣之于口,也掩不住军将们的耳目。
司马庚眸光扫过少年清秀的面容,朝阳初升般的生机,淡声问,“博望侯几人到南饮山时,伤势如何?”
徐来回禀,“回禀安平王,三名暗卫,伤势很重,禁军中郎将几乎只留有一口气了。”
司马庚眸光微凝,“元呺,还是申兴?”
徐来回禀,“是元呺。”
话说完,又十分懊恼,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膛,往前挪了一步,与司马庚立到同一位置,却见对方眉间凝色,似乎带着惊疑,心神不稳。
徐来记挂的是另外一件事,见对方拾阶而下,出声唤住人,被对方双眸一扫,几乎想叩礼,但有些话必须要说明,“我知道你是陛下的人,侍奉过陛下,但我不介意,等我入了宫,必不会像先帝的后宫,叫后宫乌烟瘴气,我只想陛下在后宫里轻松自在,没有烦恼,陛下喜欢你,我就不会害你,我会做一个合格的贤德的皇后。”
少年人感情热烈,声音不算小,旁边守卫的士兵侧目,司马庚淡声道,“我与陛下并无君臣主奴之外的关系,实则陛下并非贪花好色之人,既已认定了你,宫中便不会再有旁人,她待榻上人很好,你安心跟着她便是,日后诞下龙儿,定x国安x邦。”
徐来呆住,惊喜欢悦,几乎眩晕,立时便欢腾纵跃,幸福圆满。
少年人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司马庚脚步未停,回了船房,立刻让随邑去请了宴归怀、杨明轩,许半山、林肖四人,人到了,也未多言,立时陈明厉害关系,“因着前事的关系,这封信由本王来写,便没了效用,陛下不会相信,你三人是陛下亲近信任的重臣,陛下再是不信,也必会斟酌防范。”
宴归怀、杨明轩惊疑不定,便是许半山,都十分踌躇,不信,可事关重大,不得不防,便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三人应允应答,“如此我们不好在颍水耽搁,当速战速决,尽快收拾江淮,掌控长江天堑,以备陛下后顾之需。”
司马庚点头,“先送信,越快越好。”
杨明轩、许半山、宴归怀行礼告退,司马庚翻看舆图,林肖上前,声音压得很低,“此等良机,陛下何不复起,以正伦理纲常。”
司马庚笔下停顿,眸光落在这位禹、冀二州刺史身上,郑、高、刘、李四家没落后,受女帝重用,方才有今日荣光,一时便不知是她留在身边的刺探,还是当真有了二臣之心。
司马庚搁下手中狼毫,起身踱步至窗前,神色晦暗不明,“你如何想?”
林肖闻言,激动之色难以抑制,快步行到陛下身前,躬身行礼,行的君臣之礼,“女帝虽有才,却始终是一女子耳,天下男子尚在,哪里轮得到女子当家,当下时局混乱,就是良机,陛下若复起,一呼百应。”
此人眼中精光大盛,不似作假,“下臣举禹、冀两州之力,拥戴陛下,匡扶正义。”
兵器架上一柄长剑,司马庚缓缓抽出,长剑尚未沾过血,寒光凌冽,剑锋架在林肖脖颈上,“你是出言试探,还是当真想另复司空氏。”
林肖大急,“司空氏亦是龙凤血脉,又有何不可,良机稍纵即逝,陛下切莫再犹豫,请相信下臣的衷心——”
话音落,剑锋划破他的喉咙,林肖倒退一步,倒在地上,本是细长的眼,因不瞑目瞪得圆,血迹喷溅。
司马庚收了长剑,搁回架子上,取了一方青帕,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坐回案桌前,推演各方兵力。
侍卫不敢轻动,立刻报与许半山、宴归怀、杨明轩三人处,三人进来,只见这名朝廷大员倒在血泊里,眼睛还睁着,却已经绝了呼吸,杨明轩惊疑,“这,林大人任两州刺史,总领禹、冀两地军政要务,官职千石,除了陛下,无人有权处决他。”
杨明轩做事细致周全,倒未必是为林肖开脱,司马庚道,“取道临川,全军加速赶往越国都城陵林,见到陛下,本王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