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后怕,亏得家里有个敏锐沉静的儿子,每一步都没选错,否则,看看李、郑、刘、高几家,便知晏家是什么后果了。
宴归怀虽不知当初陛下是怎么样让天下的医师相信她只能活两年的,但现在‘顽疾’渐愈,一小半的臣子希望落空,却还要举着假笑恭贺圣安,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刘儒、刁同甫、郑元建几人出金銮殿以后,面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陆子明好笑地摇头,“本就是白日做梦,没损失什么,何必丧成这样。”
除了前方战事,进来最大的朝务便是选后宴了,所有的选侍都跟来了洛阳府,薛回揣着手道,“也不是什么也没损失,我本以为这几日许多选侍会‘病重’归家,但等了几天,只有三人归家,剩下三百个谁也不肯走,各府来接人,接不走,在太常府就闹起来了,那全武行上的,我的天啊,瞧把各家大人脸色难看的。”
太常府这几日动静大,闹得群臣皆知,许多大臣没脸上朝,自己称病归家了,宴归怀慢吞吞道,“以前见不到陛下好说,非要带来洛阳,这下都见了,谁还肯走。”
陆子明诸人都不再说话,不走也好,免得到时候没有人杀得住萧寒威风。
崔漾正杵着脑袋看舆图,蔡赣横插一脚,分去了彭城以北的旧魏之地,麒麟军占据雎阳,靳、雎宁以南。
彭城城池坚固,若非魏渊两面受敌,彭城丢不了,现在彭城落入了蔡赣手中,这便是萧寒新的防线,堪比明关,易守难攻。
榻上的人微微咳嗽起来,崔漾回神,指尖搭上他的手腕,催动内劲,与他平复咳喘。
昨夜侍从来报,沈恪中毒,医正看不出病理,送来了崔漾这里,沈恪是被人用了她当初瞒骗医师的办法,内劲阻滞血脉,显露出重病之相,他本有热症,情况便严重很多。
沈恪不知原委,只当是自己要死了,醒来时发觉自己在龙榻上,也没有惊动正看着舆图沉思的人,见一只小龟背着一块墨,从案桌那头爬过来,脑袋被她的指尖无意识拨弄得张嘴要咬,忍不住笑了一下,压不住喉咙间的痒意,腕间搭上微凉的指尖,才渐渐平复了喘/息,轻声道,“多谢陛下。”
崔漾替他疏通经脉,叫蓝开送他回去歇息。
沈恪握着被褥边缘的手指微顿,眸光落在她胸前的地方,不知道她的伤口好了没有,有没有落下宿疾,但事已至此,问亦无用了。
崔漾察觉到那墨眸视线落在了脸上,半响不曾移开,缓缓自舆图上抬眸,“故意直视天颜,要朕治你个大不敬罪么?”
沈恪别开眼,睫羽在灯火的暖光下投射出一片剪影,意外的浓密纤长,一头白发,叫容色越加似雪。
崔漾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竹简,写了个药方,叫蓝开去找医正取了药来。
蓝开应声而去,到一个时辰后,带了小半碗黑药来。
崔漾想了想,取了一方白巾,遮住他的眼睛,叫他坐好,见他虽面色如常,心跳却似擂鼓,脉搏跳动得厉害,淡色的唇带出了些淡樱色,润泽似尚未成熟的樱桃,两名进来的宫女亦是满面羞红,不由哑然,谁能给她正一正清名,她自来是不屑于男女之事上强迫人的,顶多是暖榻罢了。
那白如壁玉的手指不自觉攥着被褥,指尖亦像半熟樱桃,不太红,也带着薄薄的绯色,晶莹剔透,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崔漾无言了一会儿,唤了两名宫女进来,沈恪知她生性虽有些狂放,却不会折辱人,虽有些羞赫慌乱,却也只像在课堂上授书时一般坐着。
大约是要帮他梳洗,沈恪便当自己是提线木偶,只是谢绝了宫女,请了蓝开,以及自己的侍从来做,崔漾翻着奏疏,允了这些小事,到蓝开发出轻轻的惊呼声,这才抬头去看。
染色,梳洗,干巾帕擦干水渍,扇子扇了一会儿风,再束发,便又是那个雪颜墨发的洛神公子了。
崔漾调剂这药方,本也不确定能不能用,现下成了,才叫蓝开给他摘了蒙着眼睛的白巾,见沈恪怔怔望着铜镜,温声道,“你把药方交给你的侍从,每半月晕染一次便可,这样出入学馆,走在街上,百姓学子便不会议论纷纷了。”
外头有暗卫低声叩请,沈恪拿着药方,垂眸遮住心潮起伏。
崔漾吩咐蓝开,“送他回去休息,这两日若有学子来拜见,便替他推了罢。”
蓝开笑应了一声,引着这仙君一般的金贵人儿回偏殿,笑得很恭敬,反正陛下喜欢的,他就尊敬,陛下不喜欢的,那就靠边站,看陛下心意便没错了。
暗卫风尘仆仆,叩请圣安后,声音迟疑,压得很低。
“你说什么?”
崔漾猛然自舆图上抬眸,“你说什么?”
暗卫也十分震惊,此事却是真的,“我们追着安平王的人,先追到了萧国的使团,又折回了江淮,已能确定是真的,江淮有鸽信传往毫县,属下赶回来禀报消息,人该有两日便到上京城了。”
崔漾立时站起来便要去毫县,暗卫一拦,“请陛下三思,上京城传来的消息,萧寒已经只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