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出杞县五百里后,到应县时,江道陡然变窄,形成了一个倒摆的壶口,大船到了这里过不去,就需要改陆路,绕过应县壶口,再装船。
陈方对雍丘粮草被劫一事很愤怒,也吸取了教训,非但提前在行船外涂抹防火漆料,防止火箭,也不走应县码头,提前派士兵和工匠到距离应县壶口十里的山林里,选一地势开阔的河岸,搭建卸粮临时码头。
陈方派斥候功曹前往周围密林里侦查,伐木开道,十万大军上了岸后,徐令带领九万人继续急行军,赶往豪县,陈方则亲率一万人搬运粮食,谨防劫匪。
副将丰甘见将军始终握着刀兵,神情严肃沉凝,四下看了一圈,并无异常,安慰道,“我们有一万兵马,想劫粮,怎么劫,将军放心吧,必定万无一失。”
他话语刚落,江中异变突起,水面破开阵阵砰响,船舶底部冒出的水鬼跃上甲板,正往船下搬运粮食的士兵应声而倒,水鬼砍断牵拉停泊船只的绳索,档木,须臾间已制控船头船舵。
士兵们惊变,悉数拿起了武器,陈方脸色大变,“弓箭手准备!”
二十六只行船悉数退往江心,不知对方在轮船上加了什么东西,只见船只破水速度竟比他们平素行船快了许多,三千弓箭手上前,往船上射箭。
只是这军船装粮前便防备着江中遇劫,船上避障颇多,一时反被掣肘,箭矢密密麻麻落在船舶上,竟鲜少能伤到身形矫健的水鬼们。
掌舵的,清理士兵的,如天将神兵,数万大军堵在岸边,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丰甘心中惊骇,勉强道,“将军放心,我们还有十一只船一万士兵在后头,他们夺了船也走不了,回去必遭堵截。”
陈方怒不可遏,面色却越发沉凝,“他们不会往回走,你看风帆的方向。”
丰甘一看,顷刻变了脸,“他们还要往前行,前面就是应县壶口了!他们想玉石俱焚,毁了这批粮食么?!”
“那也未必。”
陈方转身下令,“所有人听令,沿着江岸往壶口前行。”
船上一身鱼皮水服的戚高歌朗声笑道,“将军不必辛劳,船舶顺流而下,而两岸壁立千仞,等将军翻山越岭到达壶口,我等已尽去了,民膏民脂,取于民,当还于民,而非用于兴发兵战,转告你们皇帝,谁要兴兵攻城,谁就是百姓的敌人,各安其道不好么?”
那声音自江面遥遥传来,丰甘面色涨红,陈方破口大骂,“去你娘的民脂民膏,老子主上的粮食都是花钱买来的,你他妈算哪根葱,也配与我家主上传话,就叫你在应县壶口被涛浪冲下峡口,身死异处,死后不得超生!”
那船舶渐行渐远,爽朗开阔的笑声遥遥传来,“这便不劳将军操心了,将军再会!”
数十人奔行于船头船尾,将各船之间扣上扣环,将船舶连成一体,如此便是到了应县壶口前湍急处,船只也能稳停水中,但两侧都是峡谷绝壁,他们要怎么把粮食运上去?
丢了军粮,麒麟军们都是惊惧怒怕,念及军粮在北边已被劫持过一次,越发愤怒,陈方留五千人继续运送所剩无几的辎重,余下人轻装便行,随丰甘沿河岸追缴。
但希望属实渺茫。
船舶一路行至罗山与竹山间的峡谷处,两两并行停下,甲板相接,水手将粮食一袋袋搬运到甲板上,船工放出烟信,壁侧有三长两短夜枭呼啸声做应和,很快勾爪绳自崖顶投下,水手们将粮带装进箩筐里,箩筐挂在悬绳上,左右两侧山谷上分别从两头收紧绳索,箩筐被拉高,到升至山顶平齐的地方,左侧绳索再抬高一丈,装着粮食的箩筐往低处滑行,很快便被传到了竹山上。
数十条绳索并行,不过半日光景,四百万石粮食悉数被拉上了竹山。
七百禁军藏于山上,虽是悄无声息掩藏在地坑中,却无不看得心中惊骇,哪怕他们听令,事先埋伏在这里,但在这些船舶出现之前,根本没有人相信,劫匪当真能将粮食从这么高的绝壁江中弄上来。
粗粗看去便有六百人之多,其中一半以上都身负武功,上岸后无不是哈哈大笑,舒爽开怀。
元呺耐心地等着,到洛铁衣传令说弓箭手悉数到位,便暴喝了一声,“放箭!”
山林里群鸟盘飞,禁军在前,弓箭手三人一组,轻弩长弓掩护,密密麻麻射出箭雨掩护,重弩三人一组,顷刻叫那六百人折戟三百。
戚高歌勃然色变,“有埋伏!大家快逃!”
元呺冷笑,为避免人多被察觉,弓箭手都是相隔两里一营,一旦收到信令,便悉数往山上赶,弓箭数万矢,管够,任你再是武功高手,也叫你逃不出这箭雨,死于万箭穿心。
“有埋伏——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在此劫粮——”
洛铁衣上前挥出一掌,戚高歌顷刻毙命,余下顽抗的人也悉数死于乱箭之下。
到最后一人倒下时,崖顶的旷地上已成了箭篓,申兴奔过来禀告,“检查过了,一个活口不留,下面的船只也收回来了,叫船工驶回应县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