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立秋,文武试于太学文和苑、德和苑开试。
两处楼苑便是为每年太学学绩课考、文武试准备的,楼呈半环形,共三层。
三楼素纱遮掩分割,供士林里德高望重的先生长辈休憩观看课试;二层储存课考用具;一层游廊则以廊住相隔,安排了十名判官、两名司礼的坐席。
游廊正对面青石板铺就出长宽数百丈的平地,每间隔十丈便设有一挂帛立柱,侧立一名唱喏者,课考时,会由这些唱喏者将题目和最终答案复刻到挂帛上,供给学子们观看,一是监督,二是参研讨论。
晨钟响过以后,学子们带着自行准备的案几、刀笔、竹简、布帛有序地进入文和苑,立在楼下与三楼房间里的山长、师长、前辈们见过礼,按顺序落座在团蒲上。
学子们身前的案几上,除摆放刀笔墨砚外,还有一漆简文牒,文武课试结束以后,学子们会将这份文牒投入意向学宫的箱笼中,以便学宫师长们筛选。
漆简以颜色区分,太学为玄色朱字,沈氏学宫、北麓书院、鹿鸣书院分别为蓝、绛红、白三色。
放眼望去一片水蓝,太学博士刘序连数过两遍,苦笑着进来行礼,与陛下和祭酒禀告。
“回禀陛下,公羊先生,今次课试还未开始,许多学子就已经染刻好了文牒,选择沈氏学宫的人数最多,万众里占了五千,剩下五千中,三千选择了北麓书院和鹿鸣书院,千余人尚在观望中,余下寥寥二百人选择太学。”
情况极为糟糕,要知废帝初复太学时,太学势微,也有两千众,今次这般境况,属实是叫人坐卧不安,自今岁七月起,刘序便未曾睡过一次好觉了。
要停办,显得太学心虚,陛下更心虚,不停办,又是这般荒凉萧索的情形,到今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听着学子们担忧挤不上沈氏学宫,直接竞争北麓书院和鹿鸣书院,亦或是转寻小的私学名山,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刘序连连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公羊丘神情肃穆,“无妨,来者自来,你去与司礼说,陛下不便亲自出席,但席中有陛下喉舌,文试共有十五人,今日不分君臣,且叫学生们奋力一搏,让列席山长们看看今岁学子的本事。”
公羊丘德高望重,出任太学祭酒这几日,太学井然有序,无人不敬重服从。
刘序与陛下见礼,目带询问。
陆子明、宴归怀闻言皆是大急,朝杨明轩看去,见素来稳重泰然的尚书令此时已急出了汗,立时出列劝阻,心顿时凉了半截。
崔漾无奈摆手,六日前她去太白山请先生出山,说明来意后,老先生开口只问三句话,一,会不会停办文武试,二,崔氏书府可是当真,三,可能以诚待之。
前两条尚好说,第三条难办,老先生不肯认同她的作弊行为,说一是对这三十人不公,二是对其余学子不公,三对治学无敬重之心。
崔漾是想安安静静解决这件事便可,毕竟在其位,与未出仕的学子争辩,难免份,争赢面上亦无多少光彩,她坚持不允,岂料这话一出,又被老先生痛批一顿,说她过于自负自傲,有失坦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目的是好心,也实非明君所为。
老先生神情严肃,崔漾想着此事虽有弊,也有利,思忖过后,便应允了,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只是想象得到的轩然大波。
果然外头司礼的话语刚落,哗然声震,团在崔漾手边睡觉的雪团受了惊,盘旋飞起,半响才又重新落回原地。
议论声穿过素纱,传进房间里。
“女子怎能参加文武试,光靠识几个字?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兵丁?”
“是要我们同一女子比么?怎么比。”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非君子,却来与君子比君子六艺。”
“谁是她的喉舌,是不是那边几个世家子,听说近来许多人打听女帝的喜好,这些背德之人已成裙下臣,当个喉舌算什么。”
“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到底谁是陛下的喉舌,做这等事,男儿尊严何在。”
纷杂的言论像潮水一样涌来,判官们亦是面面相觑,相互询问喁语,公羊丘眉头紧紧皱起,神情严峻,极其失望。
崔漾倒不怎么意外,似老先生这般治学严谨,学识满腹又豁达包容的男子,实在是世间少有,更多的人,提起女子,不是谁家女儿,便是谁家夫人,谁家姊妹,如若谁也不是,没有这个谁,议论便随便很多,多与样貌,或桃色传闻挂钩。
“是那边闻人望柳居人罢,锦衣华服,神情向往。”
“既然非要自取其辱,我们也不必客气。”
柳云溪几人已约定选后宴各凭本事公平竞争,来参加文武试,亦抱着博出彩好得陛下亲眼的意思,现在听闻陛下也在场,一时紧张又迟疑,他们不知谁是陛下喉舌,万一与陛下对上,不是反坏了陛下大事么?
陈伯寅环顾了文和苑一周,过万人坐于坪场上,分不清楚谁是谁,只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