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漾让郭鹏去丞相府取图册,殿外闪来一黑衣男子,杨明轩头一次见这护卫真面目,一见之下心生赞叹,又无奈摇头,虽说陛下任人唯才,但身侧当真聚集了许多样貌好的。
杨明轩行礼告退,先带着几名水工臣去金銮殿。
沈熔闷闷问,“怎么伤这样重,为什么要把我支开,换洛拾遗也可以盯军营。”
他听闻阿九遇刺,连夜往回奔,心急如焚,快马赶回来,看伤在琵琶骨下,现在流血了。
崔漾扫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人都清理干净了么。”
沈熔摇头,“逃走了一个,我交给其它暗卫了,肯定能找到。”
又不听指令。
崔漾眸光转沉,“怎么不带面巾。”
沈熔不答,“伤口出血了,我先拿药来给你。”
崔漾无言,蓝开笑劝道,“陛下还是先用药罢,不急于一时。”
在崔漾这不致命的都算小伤,且总要见点血,一些臣子才会心安,她便懒得管了。
沈熔一来一回已经取来了伤药,崔漾接过瓷瓶,开了塞子,倒了药,手指微撵,撵成米粒,先尝半粒,确认是止血丹,十三种药物成分并无异常,便一粒一粒嚼着吃完,苦味溢喉,扫了沈熔一眼,吩咐道,“把面巾带上。”
沈熔闷声道,“我不带,我长得也不差,街上总有姑娘看着我发呆,我问过了,都说我长得俊。”
“以后我都不带了!”
他语气固执,这次决计不肯妥协。
崔漾心中不耐,没工夫和他掰扯,直接去金銮殿,吩咐申兴把司马庚送回地牢。
沈熔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重重拍了下心脏的地方,他再傻,也看得出来,自从到了上京城,阿九当了皇帝,待他便不像以前那般亲近温和了。
是当上皇帝了,有那样多的人可差遣,就不再需要他了,不再需要他这把刀了,要舍弃他这个白痴了!
沈熔奔袭回来,本就真气翻涌,现下气血不平,几乎失智,提剑要砍了面巾,再也不带,又恐她生气不高兴,便去砍石桥上的石狮子。
申兴知晓这护卫虽然武功高强,但实在有些怪性,也不敢劝,只见他砍着砍着便哭起来,一双俊采星驰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也一点不奇怪。
禁卫都是漠北来的心腹老将,此时都站远了些,这少年年纪虽小,却是麒麟军里的老将,十岁时武艺便很超群,杀人如麻,就是粘人爱哭,寻常见不到主上便要哭,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打滚也是常有的事,这些年长大了,克制了许多,每每像个大人,但免不了这个泪包的性子。
那一刀一剑砍在汉白玉上,切得石狮子头纷纷滚落。
愤懑,惶恐不安,伤心失望,无处发泄,似乎是要被逼疯了。
两名禁卫送司马庚回地牢,看那武功厉害的护卫在发火,便远远在桥头停下,打算等会儿再过去,从少年十五岁,为这面巾带不带,都砍掉多少篱笆狮子了。
司马庚缓步上前,开口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陛下不让你摘下面巾么?”
沈熔停下挥舞的剑,眼里还噙着泪,神色却很冰冷,“要你多嘴。”
沈熔不介意阿九那样看废帝,但当他想让阿九那样看他却不能时,对这废帝便爱护不起来,他这张脸终归是幼气,没做过皇帝,没有这废帝的清贵俊美,内敛威严,无论他站得多直,也没有废帝这样挺拔修长的身姿。
且他眼睛这样爱哭,那日废帝身上十几处伤,身中千机剧毒,今日又受刀伤,别说掉眼泪了,连哼也不见哼一声,这样的男子汉气概他没有,总是哭,总是哭。
沈熔反手搁剑,便往眼睛处划去,申兴大惊,“容护卫——”
司马庚站得近,反应快,掌中匕首挡了下那剑,“你做什么?”
那匕首本是利器,碰到锐剑却脆断成了两截,司马庚见他还欲废眼,立刻道,“你瞎了眼睛,丑陋无比,她还会用你么?你该知她最爱好颜色。”
沈熔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但眼里噙着泪,慢慢的也放下了长剑。
是啊,阿九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不拘是物还是人,他一变丑,她只会更不喜。
司马庚见他当真是因为不得崔九欢喜,便要自毁双目,一时心绪复杂,不再言语。
地牢里阴暗潮湿,除了一张榻一张桌,就只剩下书简了。
沈熔下了地牢,废帝手里握着书卷。
读很多书也许也能让他像司马庚一样,但阿九不喜他读书,他便不读,沈熔问,“为什么阿九不让我摘面巾?”
司马庚请守狱人、工匠、禁卫暂且出去。
沈熔并不想让外人听去这件事,把人都打发得远远的,他耳力非凡,又内功深厚,有一名小工匠伏在墙那边偷听,也被他揪出来赶走了。
阿九对长相不太好的俘虏罪犯,说不上不好,但绝不会有耐心修什么囚牢关押,这十二间囚牢,以后关押的,肯定都是像司马庚这样犯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