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暖床暖体,却也是暖床暖体,司马庚恍惚一瞬,又很快清醒,声音虽暗哑,却语带嘲讽,“你也不嫌脏。”
梅香清冽,极淡,催人好眠,崔漾窝在被子里,懒洋洋道,“不是洗干净了么”
洗干净了么
司马庚呼吸凝滞。
想着司马庚夜里要是被冻,身体也暖和不起来,崔漾便又吩咐,“拉被子把你自己盖好。”
没听见应答,崔漾不耐睁眼,这一睁眼倒是愣住了。
半靠在身侧的人下颌线紧绷,面色却极红,眼底似乎涌动着滚烫的岩浆,嵌在这一张脸上,便好似荆山美玉上盛开一株游龙台阁,雪地里一抹朱砂照水,端的浓烈,与他素日寡淡的神色完全不同。
静时如雪中疏梅,任你艰辛凌寒,也盛放,怒时又如海棠丹柰,炽烈重彩。
崔漾倒是能理会历史上一些昏君的做派了,睡前或是睁眼能看见这样的情形,确实赏心悦目。
烛火轻摇曳,殿中极静,只余彼此呼吸声胶着,发丝相叠,咫尺间一双眼眸装着他,司马庚半边身体已不会动,垂眸看她,掌心滚烫,难以启齿,却又开了口,“没有,那些宫女太监并没有得逞”
崔漾半响方才明白他说的宫女太监,却不知他此时提起是何意,“你想说什么,与我何干你卖再多的惨,也不能抹去你假意救我,又将我藏身之处透给沈恪的事实,原为一个美名,禅位大典后欲将你风光大葬,眼下你连风光大葬都没有了,想求饶,也就此住口,休要失了体面。”
便如暖春时浇下来的冰水,司马庚闭目,神志霎时清醒了许多,“百官罢朝请命,商人罢市,届时物价飞涨,人心惶惶,两日三日麒麟军信任你,时间一久,只怕军心涣散。”
此局一环扣一环,二者相互牵制影响,大厦将倾,龙椅摇摇欲坠,她如何解。
司马庚面容平静,“你可以将朝政暂时归还与我,到秦牧领兵归来,是杀是剐你再另行处置。”
秦牧受文帝招安,任督军从事,战功赫赫,后在哀帝一朝时因妄言罪免官流放,叛出大成,大成缺的便是能带兵打仗的强将,秦牧便是良将,他刚继位时便派人暗中寻找此,还未找到,斥候便传来消息,秦牧投到麒麟将军麾下,再后头,便是这位将军所向披靡的战报传闻了。
此番事关重大,她必然还是派秦牧领兵,吴顺虽暴虐凶残,但秦牧若有八万麒麟军,便可保边疆无恙。
关键是在时间,安稳朝纲,给秦牧拖延时间。
崔漾见他虽是被关在牢中,还是将外间形势猜了七七八八,且借机为其拖延三个月寿命,似笑非笑,“我听于节说过一个歇后语。”
“墙上贴对联,没门。”
司马庚神情疏淡,“不放心可以下毒控制我。”
崔漾便掀着眼帘看了他一眼,“为留下性命复起,你当真是煞费苦心。”
她手里确实有一种毒药,能长期控制人,眼下这似乎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崔漾并不打算这么做,淡淡道,“朝政我与你说不着,这两日做好奴隶的本分便可,现在离我近一点。”
司马庚呼吸凝滞,如此恣行无忌,离经叛道,比幼时更甚。
崔漾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满意安逸地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睁眼问,“你那日说的,我亲近在意之人的消息,是谁。”白日她特意留心,属下近臣都在,派出去的人手也都安全,并无不妥。
但依司马庚的脾气,在这件事上说谎不太可能。
司马庚淡声道,“没什么,不过为活命,一时说谎。”
崔漾拧眉看他,半响靠回去,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好,贴得越发近,半响蹙眉吩咐,“放心,我不杀你,心跳无需这样快,你且睡,务必保持基本的热度。”
耳侧呼吸急促,崔漾笑了笑,“想刺杀兵器架上有匕首,不过我这个人睡梦里感知到刀兵的气息,会错手杀人,你可别失手。”
那心跳就更乱了,胸膛起伏得厉害,似乎是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忍耐,崔漾懒得管他心里多少弯弯道道,贴着暖和的暖炉,心情甚好,很快陷入了沉睡。
崔漾一夜好眠,醒来心情舒悦,见司马庚在床尾枯坐,眼下都是青痕,也并不理会,只吩咐蓝开把他领回地牢,自己换了衣衫去武场,弓马射箭练了一个时辰,除了层薄汗,回来刚传早膳,于节便来了。
于节递上理出来的名录,一看崔漾倒是笑了,“户曹,金曹,尉曹,司值、太常、祭酒、廷尉、太仆,大鸿胪、司农司正,议郎,将作这是除了我带来的人之外,所有的人都要反我了,当年司马庚作为白痴被推上皇位,也没有这阵仗。”
于节是真急,这回连鱼汤都没胃口了,“昨日大军刚出城郊,各司各部就都空了,无人点卯应值,地州上送来的奏报军报没人接收,连一些商肆也关门谢客,闹起来,米粮紧缺,迟早出大乱子。”
自古官和商便是连在一处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想要做大,不可避免要和权力挂钩,两者之间利益纠葛,一呼一应也不